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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宫女推着装满水的有轮木桶来回走,眼睛亮晶晶地在发光,“神了!好轻松!”
潘啓心底冰凉,这帮造孽的玩意儿,不上工一个个在干什麽,他重重咳嗽了一声。
有太监擡头,脸色绿了,同手同脚地行礼,“陛下万安。”
其他围着的宫女太监们悚然一惊,顾不上什麽轮子不轮子的,慌慌张张跪下,齐声道:“陛下万安。”
玩轮子木桶的小宫女跪的时候动作太大,膝盖顶在了有轮木桶上,木桶吱吱呀呀地走直线朝前滚动去,目标:皇帝。
小宫女後背瞬间凉了,一旦撞到皇帝身上,她免不了受罚。
苏景同正在锯轮子,因而行动比他们慢一分,他将手里的工具放在一旁,站起来,刚好在疯狂进击的木桶经过他时,精准地抓住了木桶把手,制止了木桶的找死行为。
苏景同跪下:“陛下万安。”
要是没苏景同,潘啓这会儿早抢在顾朔前痛骂宫人,叫嚷着要剥他们一层皮,然後喝令他们该干嘛干嘛,别耽误伺候主子,等晚上换班了,再狠狠收拾他们——先行处置,免得顾朔给出更严重的处罚。
有苏景同在,第一步痛骂宫人就不敢实现。
顾朔评价道:“木桶不错。潘啓。”
“奴才在。”
“着制造司制造一批有轮木桶,给各宫分分。”
“是。”潘啓长出一口气,这一关看来是过了。不算太意外,苏景同当不了几天太监,宫女太监本就不敢轻易和主子接近,皇帝若因这件事罚了宫人,往後没几个宫女太监敢和苏景同说话搭腔的。
“都起来吧。”顾朔道:“你跟朕进来。”
顾朔没指名道姓,苏景同自觉跟上。
潘啓等顾朔身影走远了,听不到这边的动静,才指指点点用嘴型骂他们:“你们是要上天啊,别傻跪着了,赶紧起来干活!”
顾朔换了常服,坐在罗汉床上,苏景同跟上去狗腿地捏肩捶背,“陛下累了吧,我给您捏捏。”
顾朔捏住他作乱的手,瞧了眼他的手指掌心——玩锯子没伤到手,道:“刚玩过木头,净手去。”
苏景同嘀嘀咕咕,这话真耳熟。
等苏景同回来,顾朔正捧着一卷书在看,苏景同脱了靴子上罗汉床,给顾朔按摩,“陛下……”
“嗯?”
苏景同吭哧吭哧,“新阳郡主……”
还击谢永章他做得轻轻松松,但一想到谢永章他娘新阳郡主到皇宫找顾朔哭诉,便有种做了坏事被人家家长找上门的感觉,苏景同不由得心虚起来。
顾朔睨他:“早上不是威风八面吗?这会儿心虚什麽?”
苏景同习惯性地抱他胳膊耍赖,顾朔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他的额头,“注意行为,小太监可以随意抱皇帝胳膊吗?”
苏景同:……
按摩的时候你怎麽不说小太监不能随意给皇帝按摩?
苏景同果断停手。
顾朔眼皮擡也不擡,“继续。圣旨。”
苏景同:……
苏景同认命继续按起来,小太监真是命苦哟,无权无势任劳任怨任人差遣。
顾朔给他下的旨意,白天在太学府当差,晚上在广明宫值夜。
广明宫里的值夜,平素是值夜的宫女太监在东偏殿候着,正殿的卧房内守着两个太监,卧房外候着两个太监。
龙床是千工拔步床,床外又有一层空间,床中床,罩中罩,床帏放下,便是独立空间。值夜的太监们便在床外等着。
顾朔不爱奢靡享受,入主广明宫後取消了卧房内的值夜,卧房外只留一人。苏景同来了,他又恢复了卧房内的值夜,但只留苏景同一人值。
苏景同抱着毯子,坐在床外的地上,靠着床柱闭目养神。值夜并不算辛苦,多少主子贵人不起夜,一觉至天明,太监们只需要等主子睡着,就能自己也睡了。
唯一不好的点是上工地点在床榻前的地上,不大舒服。
但广明宫铺着厚实的地毯,并不比床差。
苏景同蛮喜欢顾朔的安排,在他们决裂候的那些年,苏景同很少能安眠,年少时便失眠多梦,长大後变本加厉,常常梦到顾朔死在西北战场上,然後惊醒,一夜无眠,翻来覆去地推演西北战局,直至天明。现在这样就很好,顾朔就在他身边,一擡眼便看得见。
当然,如果能上去睡就更好了。
看见,哪有抱着踏实。
顾朔瞥他:“想上来?”
苏景同心猿意马,今夜月色正美,昏黄的烛火在清冷的夜色中染着温暖的氛围,低垂的床帏朦胧着视线,顾朔身上还沾着清爽的皂角香。
苏景同伸手在顾朔手心勾了勾手指。
顾朔面无表情地打掉他的手,“朕说过,注意身份。”
“哦。”苏景同闷闷不乐地回到原位。
“等你什麽时候说清楚决裂的前因後果,朕再考虑修复关系。”顾朔道:“你现在有什麽想跟朕说的麽?”
“说什麽?”
“什麽都可以。”顾朔道:“你说,朕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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