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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无非低头沉吟:“七月初三,从沔州到这儿来……时辰倒是差不多。”
他忽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被编织好的困局,仿佛所有的消息和线索,都是有人事先预料到了他的需要,提前准备好的。
叶惊寒曾与万刀门有过交锋,如今再上分舵寻衅滋事,竟没一个人怀疑到他头上,甚至没人认为他还活着。
而凌无非却只因为初回中原时,曾在河州分舵暴露身份,便一直遭到针对,险些丧命,甚至为回避暗害导致失忆,失去挚爱,沦为孤家寡人。
这是个什麽世道?怎的不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倒霉的永远是他?
凌无非不觉咬牙。心中不忿却无处宣泄,一口气尽憋在喉咙口,几欲喷薄而出,却也只能强按下这些糟糕的情绪,深深吸了口气。
而今沈星遥下落要查,钟离奚去向也得查,最要命的是外边那些不明来路的谣言,再不加以控制,不仅对他,对钧天阁名誉有损,更会影响到沈星遥的安危。
他虽没有明确的证据,却已隐隐猜到,前不久在洪湖水寨,沈星遥对他大为失望,甚至动手打他耳光,多半还有其他缘由。偏偏他手里的消息,实在太少太少,最为关键的手记残页还被叶惊寒昧下,根本无从下手。
除了暂时忍耐,别无他法。
适逢夥计端了一壶饮子进屋,伺候着斟上,清澈的胭脂色花饮转瞬填满半透的白瓷小盏,散发出浓郁的清香。
何硕见凌无非眼底仍压着火,立刻把斟好的饮子端起递了过去。凌无非端起盏儿轻轻一嗅:“这是洛神花?怎的加了荷叶?”
“不止荷叶,还有陈皮,山楂和玫瑰。”夥计说道。
“疏肝理气,降肝火啊公子。”何硕的神情从未如此正经过。
凌无非不动声色,一口囫囵饮尽,还没尝出是什麽味,满满一盏花饮便已尽数灌入腹内。
倒是不难喝。
“芳兰芬烈,千里闻香。”夥计摆好茶具,道,“几位来得正是时候,再过半月,今夏采的荷叶用完,再想喝这‘闻香饮’,便得再等一年了。”
“闻香?”凌无非眉梢微微一动,似是想起了什麽,忽地陷入思考。
身旁围坐的几人不解,一连唤了他好几声,这才见他慢慢回过神来。
凌无非放下茶盏,看了一眼景逸,略一沉默,道:“你替我传信回去,让朔光安排人手,务必用最快的速度,把钟离奚找出来。”
“好。”
“你们几个,轮流盯住落月坞各部,只要发现叶惊寒的踪迹,立刻通知我。”凌无非说着,即刻放下茶盏,起身往外走。
“公子这是去哪?”何硕问道,“为啥要咱们盯着叶惊寒?他不是……”
“管好你们的事就行。”凌无非头也不回,掀帘而出,一转眼便没了影。
秋来风起,花叶零落。
江南小镇一弯清浅的河,蜿蜒漫过九转十八弯的街巷。岸旁桂花已开,黄白相间,辰星般缀满翠绿的枝头。
凌无非循着桂花香最浓郁的小巷走入深处,停在一扇脱了漆的大门前。门上的锁紧紧扣着,挂满铜绿,脚下台阶也覆满了滑溜溜的青苔。整个门头看起来,就像是被人弃置的废宅。
他伸手抚摸右侧门框,在隐蔽处找到暗格,掏出袖里一张写着拜会之语的纸笺折好t,塞入其中,又将暗格合上。
一只尾羽艳丽的蓝色小鸟停在门头上方檐顶,叽叽喳喳唱起了歌。
听见暗格内响起齿轮转动的声音,凌无非转身走下台阶,走到巷尾矮墙前,看见机关翕动,暗门开啓,便即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穿过深长的甬道,视野豁然开处,是一间高逾三丈的巨大书房,密密麻麻摆满了高高低低的书架,散发着淡淡的木质气息。
最高的那排书架前,架着简易的木制楼梯。一个窈窕的女子身影扶栏而下,嗓音柔媚,若莺歌婉转:“哟,今儿这是吹的什麽风,把咱们襄州凌氏的小家主给吹来了?”
“我已认祖归宗多年,孟阁主便别这麽唤了吧。”凌无非在甬道出口空地停下脚步,淡淡说道。
“从前还能唤我一声‘孟姑娘’,如今岁数上来成了家,称呼是越发生疏了。”女子握着一卷书册,款款走下楼梯,一步步朝他走来,一双柳眉斜扫入鬓,丹凤眼中瞳仁转了半圈,似含了一汪水水般娇媚。
她停在凌无非跟前,伸指往他胸前一戳。
凌无非当即往後跨出一步,避开她的动作,保持着当有的距离,拱手施礼。
“果然还是老样子。”女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倩目流转,似娇似嗔,“怎的,对我便称终身不娶,一躲便是九年,转头却聘了沈家那位千金。怎的,我便这麽入不了凌公子的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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