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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心意,我没有做个好皇帝……”他蠕动着嘴唇,“可是我太难受了……你保住我的命,我不敢死,可是我忍不住,我……”
干涸了数十年的眼眶猛然涌出了泪水,在岁月折磨下已经称得上苍老的君王声音哽咽,轻如呓语:“我……”
他想说的话太多了,想问那人为什么就这样抛下他走了,想问为什么不问问他愿不愿意这样被保护,也想问那人是不是对他感到失望……但是到了最后,他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过的一点都不好。”
人人畏惧的暴君像个孩子般,在生命的尽头哽咽着抱怨,他的声音比花落雪地更轻,很快就消失在了天地间。
山鬼(完)
俯下身体看着这张疲惫木然的脸,风华绝代的鬼王难得有了失语的时候。
法则颤颤巍巍地说:“这个……”
天道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指着地上蜷缩着的末代帝王:“他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已经为楚章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在楚章带兵入京的情况下,用什么理由都保不住这个乱臣贼子的命了,除非直接让楚章推翻大魏自立为王。
自立为王不是不行,但是要让天下人信服他,必须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邵天衡只剩下了几个时辰的寿命,也做不了更多的布置,干脆把自己的死亡做成一把利刃交给楚章——弑杀亲子,昏庸无道,凡此种种,足够楚章扯起为他复仇的大旗推翻魏帝的统治了。
理由不需要多么经得起推敲,只要能撑过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就好。
楚章明明一开始也做得很好,轻而易举地平定了大魏十六州,登基为帝。
可是怎么后来就……就变成这样了?!
——难道说气运之子的道真的这么玄乎其玄,就算是自己抢到了人主之位,也注定坐不长久?
想来也不是不可能,道是修行根基,气运之子各自都有最合适的道,选错了道就是走错了路,天生的鬼王做不了人主,强行为之的结果就是这样,道不成道,反而被折磨得不人不鬼。
天道之前完全没想到会这样,还忙着打理其他化身的事情,一个没注意再回过头来看,楚章就已经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暴君,精神好像也出了问题。
法则盘在他头顶,也有些不能理解:“太子的死好像对他的打击太大了……”
“那也不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天道不知道心里那种又酸又涩的情绪是什么,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他的语气变得有些生硬尖锐。
不再和法则说话,鬼王抬起一只手,将刚刚死去的皇帝的鬼魂抽离出来,鬼魂刚离体,他和法则就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叹:“……!”
法则奶气的声音都吓得有些粗了:“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啊!”
面前的鬼魂泛着浓厚的死气,几乎要凝实的鬼气不受控制地如浪潮般汹涌溢散出去,鬼王迅速结了个印罩住这个凶气横生的厉鬼,再次目瞪口呆:“他……他做了什么啊!活人一死就化成这种等级的厉鬼……是因为天赋异禀吗?”
法则在虚空里拖着小尾巴绕着楚章转了一圈,小声说:“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天天在给自己上酷刑也不过如此了吧?”
到底是什么,让他能将身为活人的自己,活活折磨成令人胆战心惊的厉鬼?
“居然连一点外力都没有用到,就成了厉鬼吗……”楚章从混沌中醒来,就听见这句含笑带嗔的话。
两根冰冷的手指掐住他的下巴,声音里是不走心的惊讶,有着美艳面容的鬼王沉思片刻,笑了起来:“你看,你死之后还是要见到本君的,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楚章直直盯着鬼王的脸,仿佛认出了他是谁,忽然挣扎起来,他挣扎的这么用力,几乎要活活将自己的魂体撞碎在鬼王布下的结界上:“为什么!”
希夷惊讶地将眼睛睁圆了:“什么?”
他撤掉结界,红衣的厉鬼扑过来,像是要去抓希夷的衣领,被鬼王轻飘飘一弹指掀开。
摔落在地上的厉鬼黝黑的眼睛望着他,眼里淌下了两行血泪:“你为什么不救他?!那块令牌!你说可以完成我的一个愿望!那天我叫你,你为什么不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几乎成了凄厉的哀鸣。
希夷想起来了,自己的确是给过他一块令牌,也说过可以完成他的一个心愿,不过……
不过他那天当然不能去啊!要是把邵天衡救活了,那后面要怎么办?!
为了免去麻烦的解释,在接到活鬼牌传来的声音时,希夷干脆没有理会,只要他不去,邵天衡就必须死!
不过这个理由当然是不能和楚章说的。
于是楚章就见那个侬艳俊秀的鬼王低下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因为这个愿望,你已经用过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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