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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十（第1页）

章三十

萧文极请旨要求外放，高炬不准，萧文极借口生病不再上朝，高炬准了他的病假。

三月中，梧州刺史武宾起兵谋反，言说当今陛下并非高家子孙，他要迎琅琊王高熠为帝，在他的号召下，鄄州丶缙州丶怀州纷纷起兵响应。

武宾是萧文极的养子，後来又娶了萧文极的女儿，与萧文极关系匪浅。

高炬闻讯，立即派刘存璞丶曲容率军平叛，又派人前往萧文极家中捉拿萧文极，但萧文极动作飞快，早就偷偷离京，是以高炬派去的人只能暂时将萧文极的家眷收押。

柳玄悫等人上书建议高炬将朝中卢陵萧氏的人全部抓起来收押，待平定萧文极之乱後，再定他们的罪。高炬把他们的谏言按下，并未回复。即便如此，这些消息还是传进了萧文都的耳中。萧文都脱去官服，抱着印信，率领萧氏子弟十数人每日在台阁等待有司论罪，一连等了五天，都没收到高炬要定罪的消息，萧文都又率领萧氏子弟跪请求见陛下。

太极殿外，萧文都跪在台阶前磕头请罪，高炬本来不愿意见他，奈何萧文都颇有毅力，连着跪了三天，又请出济康公主高训英进宫求见，逼得高炬不得不现身。

高炬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因萧文极迁怒其他无辜的萧氏人，济康公主才停止哭泣，向高炬叩头谢恩。高炬令萧昱扶他母亲回家，又让萧文都跪了半个时辰，才出门去见他。

高炬迈步来到萧文都面前，黄公公立即十分有眼色地搀扶起萧文都。萧文都起身时摇晃了一下，被一旁紧跟着起身的萧显搀扶住。

高炬令其馀萧氏子弟归家，又奉还萧文都的官服，让萧显把他扶进太极殿中。

进到殿中，萧文都一撩衣摆又要请罪，高炬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捞起。

“丞相怎麽行如此大礼？”高炬揣着明白装糊涂，令萧文都落座，“丞相对朕有恩，若非丞相兄弟二人，朕早就命丧建鸿年间的那场宫变之中了，又怎能高居庙堂之上，受百官万民供奉？朕自知无才无德，难当大任，朝中政务多依赖丞相，丞相若有意废掉朕另立新君，只需要说一声，朕自会宣告退位，又何须徒兴干戈，致使天下大乱呢？”

萧文都面色沉痛，他连连认错：“历朝历代都有祸乱天下的乱臣贼子，臣没想到，大晋的贼人竟然出在萧氏门中——陛下，是臣治家不严。”

“朕知道这件事与丞相无关。”高炬道，“丞相对大晋一片忠心，丞相若嫌朕无才，当初就不会迎朕登基，如今岂会散布那种谣言欺瞒天下？”

“朕相信姑父不会与逆贼有联系，姑父尽管放心，朕不会因为这件事牵连到任何一个无辜的人。”高炬连称呼都换成了更亲近的，温声安抚着萧文都，待萧文都再度叩首谢恩後，让萧文都回自己家中了。

送走了萧文都，高炬立即下旨，暂时收回萧文都的领尚书事职权，让萧文都待在家中不许外出，更不许与上邑之外的任何人交往。

“我以为陛下会一怒之下将卢陵萧氏都抓起来。”高道珩见高炬带着一身疲劳归来，放下手中的工作，顺手把高炬揽进怀里。

“我又不是不通事理的幼童，哪能因为一时气愤就意气用事？”高炬伏在高道珩的肩头，伸手去够高道珩放下的书函，“您在看什麽东西？”

“有人递交了策论。”高道珩道，“希望陛下能重置五经博士，再修饰国学，增广生员。这些策论里面说，陛下可以设立五经馆，免除学费，收取寒门子弟入馆读书深造，待他们通过考核之後，可以入朝担任要职。他们也希望陛下能广纳谏言，多听民间的声音。”

“唔，好。”高炬想也没想，点头同意了，“我正有此意。我想做的事有很多，但稍微不慎就会引发如今的叛乱，思来想去，还是因为朝中担任要职的权贵太多了，多到能左右朝政，甚至倒逼我做出决定。即便我拿回权力，也有被人架在半空的感觉——先生，如果是您，您会怎样做？”

未等高道珩回答，高炬又说：“我听别人说，古时候的贤明君主会在朝廷之外设置两块石头，放置在左边的叫作‘嘉石’，使不良之民可以改过向善，放置在右边的叫作‘肺石’，使穷困百姓可以不平则鸣。可如今，我的一些命令甚至无法传出都城，又谈什麽‘以肺石达穷民’？”

高道珩解掉高炬的发冠，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知道，此时的高炬并非问他要问题的解决办法。世族门阀存在了三个朝代，根系发达，并非一朝一夕能够铲除，何况高炬亲政日浅，那些豪族或多或少都与皇室有姻亲关系，都会以为自己是高炬的长辈，欺他年幼力微。

“我甚至想过，干脆把他们全杀了。”高炬闷闷道，“可是，不行。若把他们杀了就会动摇国家根基，到时候天下大乱，我就是让天下人陷入水深火热的祸害。可如果纵容他们继续壮大下去，钱财土地都会被他们收入囊中，寻常百姓活不下去了也会造反。”

“元晦有这样的想法已经很好了，这种事急不得。”高道珩让他枕在腿上，与他十指相扣。

高炬攥着高道珩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他话语中带了些委屈：“萧文极说我并非幽帝亲子，他想废掉我，立高熠为帝……倘若越来越多的人听信谣言，叛军真的攻入上邑……”

高道珩：“倘若真有这一天，我带你离开。他们不珍惜你，你也不要去管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高炬被这话逗得笑了起来，他抓起高道珩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笑道：“太祖也不管他们了？太祖能狠下心看着那些世族如同绞杀榕一样寄生在大晋身上？”

“我本来就是已死之人。”高道珩垂下眼眸与高炬对视，他的指肚抚过高炬的侧脸，路过高炬嘴唇时，被高炬张口衔住，“已死之人，还顾及那麽多做什麽？”

高炬搂住高道珩的腰，笑得更开心了。

【作者有话说】：以肺石达穷民，出自《周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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