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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第3页）

陈玉洁用胳膊抹一把脸，太用力，擦得眼皮红红的，可擦掉干涸的泪痕，又有一股新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瘪着嘴，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可我的家人呢？就因为我是他们的孩子，就因为我是老大，好吃的好玩的就都要先紧着妹妹，

我不能伤心难过，不能什麽都不干，我有永远算不完的账，干不完的活，就因为妹妹还小，干不来活，妹妹要睡懒觉，要出去玩，就因为妹妹会讨人欢心！

所以我就该一直围着妹妹转是不是？奶奶去世了，爸爸妈妈回老家去，那会儿我大出血流産才三个月，刚刚能站能走，我就要每天早上起来给妹妹做早饭，热牛奶，叫妹妹起床，

妹妹流産不能生孩子，可我也不能生孩子了呀！谁来安慰过我吗？”

陈玉洁边说边擦眼泪，可怎麽都擦不干净，每次擦完都有新的眼泪流出来，喉咙越来越嘶哑，到後来一句话里好几个字都发不出声音，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该这样一辈子？陈玉洁就只能是陈冰清的姐姐，是陈记鲜果的大女儿？是不是？”

“你他妈放屁！”陈冰清彻底发了疯，这几天受的委屈全在这一刻井喷般爆发，

她一个箭步冲到陈玉洁跟前，指着她鼻子骂道：

“里外不分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一顿饭就给你感动成这样儿了？那我从小到大替你打的架算什麽？铁路四中那几个小婊子说你是骚狐狸精，抢她们老公，我哪一次不是一个打她们几个？我被她们打断的鼻梁骨和连根拔掉的头发算什麽？

你那个小男朋友打掉了我三颗牙！三颗牙！他踹我有多狠你知不知道？到现在一下雨我膝盖就疼得走不了路！可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不能让人家欺负我家里人！

还有陈卫军，要脸了一辈子，就为了保你一张毕业证，拎着藏了十几年的五粮液一趟一趟往校长家跑，跪下给人磕头，你他妈的才有学上！

好不容易卫校毕业了，放着秦鹤他们医院的护士不当，非要听张荣生的，帮他看店，那店是人家张家的！就他那德行会给你钱？你和手心朝上问老公要钱的家庭主妇有什麽区别？

我上班第一个月，天天中午喝凉白开充饥，就是想拿了工资给你买你看上的那件儿狐狸毛大衣，生怕去晚了给人家买走了，那个月我瘦了整整八斤！

怎麽着，现在有男人疼了？失忆了？我看你是被日昏了头了吧你！”

陈冰清一手叉腰，一手指指自己的鼻子，两眼通红，

“你知不知道姓刘的是怎麽下我面子的？骂我不要脸，骂我们陈家不要脸，说你是从小就被人搞大了肚子的二手货！陈玉洁你贱不贱呐？

我今天为什麽跟你说这些？因为我觉得我姐姐是全天下最好的女人，她配得上最好的男人，配得上全心全意的爱！

但我他妈的发现你不配！”

陈冰清声嘶力竭地嘶吼完，已经听到了惊恐万状的邻居咚咚咚的敲门声，她全然不理，继续说：

“我离婚，因为我恨跪在地上乞怜的我自己，至于你，你爱跪就跪，我管不着，我也不想再管了，但我话可说清楚了，以後你陈玉洁要是被人吃干抹净当垃圾扔了，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就是打碎了牙你也给我往肚里咽！别他妈来我这儿哭！”

说完陈冰清一把拽住呆若木鸡的陈玉洁，把她连拖带拽地推到门口，扯下她挂在衣架上的羽绒服，围巾和包，一股脑塞她怀里，然後猛地开门，在邻居惊恐的眼神里一把把她搡了出去。

咣的一声摔上门的那一秒，陈冰清终于耗光了最後一丝力气，被摔门的惯性带着自己也砸在了墙上，弹起来，沿着墙根踉跄了几步，还是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她就这麽愣坐着，听着门外陈玉洁抽噎着像小猫一样轻轻刮了几下门，之後就再没了声音。

陈冰清靠着冰冷的防盗门，觉得自己失败至极，她近乎无私的爱，她像太阳一样饱满的热忱，全都白费，得不到一丝回应，

她的爱情，亲情，事业，都像是被摔碎了的饼干，随便拎起来一块都是一地碎渣，

她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晃了一下，扶着墙站稳脚跟，一点点走到餐桌旁，拿起手机开机，基本上全是来自秦鹤和秦红梅的未接电话，还有一个陌生号码，之後就是几十条轰炸机一般乒铃乓啷响个不停的微信，

她指尖轻点了一下秦鹤的名字，这一次不再是“暂时无法接通”，他很快就接起来了，

“喂。”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平平淡淡的，

“说。”陈冰清气若游丝，

“你住几单元几零几？”陈冰清听到电话对面几个小孩儿欢快的尖叫，那尖叫和她楼下扎堆玩儿摔炮的小孩儿声音重叠，

“你怎麽找过来的？”陈冰清眉头一点点皱起来，紧紧握着手机，握得指关节都发白，

“就你那定位软件，”对面言简意赅，顿一下，“我看到你姐了。”

“呵，”陈冰清还是站不住，扶着桌子坐下，冷笑一声，“效率挺高，这才几个小时啊就赶回来了？但是户口本和结婚证不在我这儿，在你家，回去拿去吧。”说完就要挂电话，可放下手机前听到对面说：

“我想先跟你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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