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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风瑶五（第1页）

尾声：风瑶（五）

五

被父亲出卖丶被易恒逮捕之时是我一生中最无路可走的时刻，也是我离那两把钥匙最近的时刻。

从北境回来以後，我决定孤注一掷地相信神迹，不论生死。

我在易子安面前拈起那两把钥匙，以他看不出来的速度掉了包。而後我向他要了一块金丝云片糖和一条黄金。我将那钥匙藏于黄金之中，吞金自尽。

我的意识趋近模糊，但是预想中的死亡没有到来。後面的事情我不甚记得，只隐约感觉有人将我抱起，然後一道遥远的雷在千里之外炸开。

我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见一片漫漫长夜。向前走有路，向後走也有路。满地都是路，四通八达，零碎错乱，辨不清方向，也没有尽头。看上去有很多路走，但实际上寸步难行，禁锢在没有目的的混沌之中。

直到，一道遥远的光向我打过来。深邃丶渺远丶横无际涯，包蕴万千神明。我看见了神迹，便循光而行，一往无前，用以卵击石的孤勇，毫不犹豫地向永恒奔去。

醒来之时我发现我没有死。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是易子岚一直在照顾我。

当我睁开眼看见易子岚的脸时，我就知道——这步棋我走对了。

我以身饲狼，用生命换得了他们对我的信任。

易子岚对我温柔道：“你只是昏迷了一阵。修齐当时骗大家说你死了，趁没人注意偷偷给你灌了假死药。他从易子安手里把你抢回来，然後从你身体里把金块取走了。他会一点医术，没给你留下什麽後遗症，就是在你身上留下了一条细细的疤。”

虽然我有所准备，但是具体感受到神迹降临到自己身上时，我还是心里一惊：剖开身体取走金块这种事，即使宫中最高明的太医也很难做到，但在易子岚口中竟如此轻描淡写。而且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只觉得身体愈合如初，甚至更胜从前。

可我脑海里突然响起北堂月的话：现在活着的神迹者，尚是最低级丶最没有本事的人。

我刚从漫长的昏迷中清醒，努力保持冷静，回想此前的事情。我问易子岚道：“京城保住了？”

易子岚点头：“嗯，真的感谢你。”

“朔北郡收复了麽？”

“尚未。但四皇子已经出兵，朔北光复指日可待。”易子岚笑道。

“你们与四皇子合作了吧。”我推算道。

此前四皇子放过修齐一命，而且四皇子主战，与他们几个的政见吻合。我想起皇帝被黑衣人追杀那一天，黑衣人特意多刺了四皇子几刀，但全然避开要害，想来就是想卖他个人情，让他在皇帝面前夺得一些信任。

易子岚朗声笑道：“和聪明人说话，真是既痛快又吓人啊。”

我见缝插针道：“你们的计划不错，但是你们缺一个细作。四皇子与你们只是暂时合作，你们需要一个人安插在四皇子身边里应外合。你们还需要来自宫闱的情报，掌握主动权。现在风雨楼已经不可能再对你们贩卖情报了，我哥的探听范围也很有限，你们需要一个新的情报来源。”

我要走进皇宫，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地进入权力中枢。我要拿到北堂家那些被抄没的卷宗，我要用它们改变天道，改变历史的轮回，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我要造神，让人窥见未来，得到力量，与神明抗衡。

我用坚定的目光注视着易子岚：“这个情报来源最好是可以信得过的人，最好是四皇子的枕边人。你们需要我，我愿意为你们做这件事。”

闻言，易子岚大惊，怒道：“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是谁教唆你去做这种事！”

“没人告诉我，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回答道。

易子岚毫不犹豫地拒绝，长篇大论地说服道：“我不管别人怎麽考虑，反正我第一个不同意。你根本不认识四皇子。你我都是女人，我不希望你变成一个政治工具。我真心将你当成妹妹，对你既喜欢又敬佩。你是很优秀很优秀的人，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我们救你不是为了利用你，我不希望你的一生被我们束缚。”

我笑道：“你错了。我是一个暗探，对我而言情报比命还重要。我还有更大的使命，在它面前，感情实在是太渺小太渺小了，真的算不得什麽。从现在开始，进入皇宫，进入权力的中心，为你们传递情报，这就是我的价值，是我活着的意义。”

易子岚仍然苦口婆心地劝说：“你要知道，走上这条路就再也无法回头……太子被扳倒以後，四皇子是竞争皇位最有利的人选。你将来很有可能成为皇妃，在後宫里面彻底失去自由，像坐牢一样度过馀生。你的一生将会被禁锢在一片小小的天地里，过着一眼能望到头的日子。你再也见不到外面的一切，被迫面对自己不爱的人，孤独，寂寞，慢慢老去，而且没有人能救你。那是一种……我想都不敢想的痛苦。如果我有了那样的境遇，我想我会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理解她的苦心，便微笑道：“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人。对你而言，刀光剑影是战场。对我而言，宫闱也是战场，而且比沙场更复杂，更美丽，更有趣。在全世界所有情报当中，关于皇宫的情报是最隐秘最难得到也是最值钱的。对我来讲，也就是最珍贵最有意义的。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是如果你真正想我好，就尊重我的决定吧。”

易子岚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从我身上读出了一些无法理解的思想。她沉默了片刻，最後缓缓道：“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会为你提供你需要的一切。如果你出现了任何状况立刻告诉我们，我拼了这条命也会把你救回来。”

“感谢你易将军，接下来的路——我们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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