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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决微微一怔,擡眸一笑,“你对下人还真好,”又伸指拂了一下那只黑色眼罩,道:“我不领你的情,自然有人领。”
他右眼瞎了後,只要出房门,就会带上眼罩。第一次出门时,一群小孩不知从哪里找来破布,捂在右眼上,另一只眼睛骨碌骨碌,夸张地转来转去。
安纪和邢凌当时正好路过,大声喝住了那群孩子,邢凌抓起领头的小孩就是一巴掌。
她和邢凌跑到邢决面前时,他却狠狠推开安纪,只留下句“关你屁事”,扬长而去,也不理会邢凌。
安纪盯着他那只黑色眼罩,沉默半晌,才一字一顿道:“有丶病。”
“哈哈哈哈哈,”邢决忽然捧腹,明明是大笑,却有些瘆人,“安纪,看你们这些假惺惺的人显出原形,可真有意思。”
又是一推,他在安纪肩膀旁撞开一条路,笑兮兮地走了。
看他走远了,安纪才试探问十九,“你认识他吗?”
十九摇摇头,“从未见过。”
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撒谎的。看到邢决身後那人,他也没有异样,看来他是真不认识这两人,只是不知邢决是否认识。方才她大声叫嚷,还甩了邢决一巴掌,想来邢决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她抓了去。
安纪又朝着邢决离开的方向,默默翻了个大白眼,道:“哦,那就别理他,他有病。”
十九重新戴上嘲风面具,安纪盯了片刻,问道:“你脸上怎麽会有疤痕?”
她明明记得,十九身上虽到处是伤,脸上却只有两道浅浅的疤痕,隐藏在颌下,根本看不出来。
十九:“是你上次说的。”
“那你也不能就自毁容貌啊。”
她上次不过随意编的理由,哪能想到,他还真弄上两条疤,更想不到,还真有人这麽无聊,非要挑了他的面具不可。
十九嗤道:“一个大夫竟然分不出旧疤还是新疤。”
安纪凑近一步,仔细打量道:“看上去像旧的,但是之前你脸上没有啊?”
“之前学的手艺罢了。”十九不多解释,迈步就走。
安纪这才明白,他的假伤疤,做得还挺真的。
几人绕过街角,来到一家纸马铺,十九买些纸钱,即刻从店里出去,一刻都不曾耽搁。
即使知道,十九不会回答,安纪还是想多问一嘴,“这是要烧给谁的?”
果然一片沉默。
安纪自讨没趣,便缄口不语,一路行来,又碰到家卖糖葫芦的小铺,照例买了三串果子,一串自己吃,一串给师影,一串插到十九叠起的手臂缝里。
“烧给我姐姐的。”十九突然开口,说完後,咬了一个山楂果子,鼓起腮帮子嚼了起来。
难怪他今日要穿一身黑,原来是他姐姐的祭日。
安纪轻轻“噢”了一声,不再多问。
夜里冷风习习,火光随着还未烧烬的纸钱摇摇晃晃,十九用木棍往底部轻挑,又扬起几簇火光,腾腾而烧,又缓缓而灭。
他埋好了纸灰,拖着步子,坐回廊上,盯着月色出神,冬日的月亮,冷辉更甚,环绕着,刺向漆黑的夜空。
“是你姐姐的遗物?”
忽然起了一个声音,十九本来身子一抖,握紧了手中的颈饰,但见到来人是安纪,握紧的手又松开,随意将手中之物塞回了衣服里,嗓音带着几分呆滞,几分苦涩,“不是,只是痛苦的回忆。”
安纪也靠在回廊椅上,坐下来和他一起盯着天上的月亮。
“後悔吗?”
十九似是而非地摇摇头,嘴唇张了半天,只说出句,“由不得我後不後悔。”他将目光从天边月亮上移开,侧头看向身边的安纪,问道:“你不好奇我的事吗?”
安纪笑起来,月色在她脸颊漾开,“自己强问多没趣,还是等人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听故事才有趣。”
十九低头道,“会有这麽一天的……我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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