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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惊讶何瑜的结论,他说的斩钉截铁,想来是之前也见过不少这类的古玩市场,但他又说这种地方水都很深,如果不是有熟人带着进去一定会被宰得很惨。
然后我“哦”了一声,抬腿就要进村,何瑜一把扯住我,他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就这么进去了?这不知道是不是那姓乔的盘口,万一他们来个瓮中捉鳖”
他说完,就吐着舌头瞪着眼地往自己脖子上做了个切割的手势。
我白了他一眼,拍拍他那日渐富态的肚皮,对他说:“咱们大老远的跑过来不就是为了找乔三贵吗,这里如果真是他的盘口,那就证明咱们找对了,你要害怕你自己呆外面,我进去看看。”
我刚说完,何瑜就反手拉住我:“哎哎哎,谁害怕了?你躲后边儿去,跟着我。”
何瑜直接无视了我的抗议,他把我扔到后面,大步流星随着那些千里迢迢来淘货的人进了村,我跟着他只拐了个角,眼前就莫名开始变得拥挤起来。
跟普通的古玩市场差不多,就是看着实在不太正规,两边的土房隔了大概几十米,摆摊的都蹲在墙根底下,面前铺着各色的布和垫子,上头摆着大大小小的器皿。
我眯起眼睛站在一个摊子前,看了半天,除了最基本的瓷器,其他也没看出来什么门道,只觉得这些东西的模样一个比一个长得丑,除了一只鲁班锁。
何瑜见我停下来,他也凑过来瞧。
我瞧上的那只鲁班锁是和田玉制的,造型很简单,没有过多的雕刻纹样,玉的状态我猜测很可能在水里泡过,上面总体雕了只简易兽首,还带着些许土腥。
何瑜小声问我:“咋啦?你喜欢这个?”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那摊子的老板就注意到了我们两个,呲着牙冲我们笑,老板头戴个鸭舌帽,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他从面前的布上拿起那只鲁班锁对我说:“这东西漂亮着呢,玉特润。”
他笑着就要伸手把那只鲁班锁递给我,我没伸手,也没接,虽说我没有跟四哥一样三天两头地去古玩城转悠,但我也不是傻子,家里再怎么说也是有跟这行沾边的人,耳濡目染也能学到一些。
看这光头老板的状态,是个老油子,在他们这行里有句话叫“瓷不过手”,意思就是说,价值高昂或者大件的瓷器玉器一般都不会这样直接递给别人看,因为一旦在两人交递的过程中瓷器摔了,那就说不清这是老板的问题还是买家的问题。
他这动作我可以暂且怀疑他是在试探我,试探我是不是个纯外行。
我没接他的玉器,反而揪了揪带泥的裤腿蹲下来,用手指点了点面前一块空余的布,示意让他把鲁班锁放到布上。
光头见我不接手,他也没恼,笑了笑就把手里的玉放去到我面前的布上,然后说:“你看嘛,好着呢,这是我这里最好的一块玉了!”
等他放开手我才去拿起那只鲁班锁上下翻看,形制真的很漂亮,玉也很通透,我稍微侧侧身给何瑜让出一块地方,他也蹲下来去看了一眼我手里的玉。
“老物件儿了,不知道从哪儿刨出来的,你真喜欢啊,那等会儿看你哥我给你最低价拿下。”何瑜蹲在一旁边撸袖子边说,看上去仿佛要大干一场。
虽说这形制我是真喜欢,但我们毕竟不是真来杀价淘货的,所以我赶紧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对那光头说:“是挺漂亮的,你给个价让我先掂量掂量。”
光头嘿嘿一笑,冲我伸出一个“八”的手势:“最低价了,不跟您开玩笑,这可是好东西,这整个村绝对再瞧不见比我这玉更好的了。”
“你这价也太高了点儿,东西好是好,但你看这颜色,都泡水泡的有点泛黄了,咱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的,要不是这形制我这兄弟成心喜欢,我俩就走了,你再问问清楚再开价。”何瑜接着他的话就反驳道。
“那不行,不能再低了,低了我亏本。”光头摆摆手。
我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老板,我成心想买的,你别觉得我们是外乡人就宰,实话说,我俩本来到这儿不是淘货的,是来找熟人的,你这里就不能开个友情价吗?”
那光头一听我这么说,突然就有了兴致,问我:“哟?实不相瞒,这市场里就没有我不认得的人,你们要找谁?要是你们真心想买,我能给你们降二百块。”
“钱串儿,”何瑜知道我要干什么,就直接叫了在乔三贵手底下干活那人的诨名,那人以前接的是不干净的活,他这是要试探这老板的态度,“叫钱串儿,你认识不?”
那老板听到名字的下一刻眼神果然变了,而且是毫不掩饰的,何瑜的声音不算小,他声音一出,我顿时觉察到周围的气氛好像变得不太对了,本来很嘈杂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尽管依旧有人在讲价,但比刚才静了不止一丁点儿。
这地方有问题。
我脑子里瞬间蹦出来这句话,于是身体立刻做出反应,放下手里握着的鲁班锁站起身,心说别是这个钱串儿在这里干了什么不好的事,临时跑路了?这群人找不到他,我俩正好撞到枪口上,啧,没这么倒霉吧?
光头冷笑一声,拿出一根烟叼上:“你们认识钱串儿,你们跟他什么干系?”
听他这语气,我心里加重了对这种可能性的肯定,说不定这姓钱的真在这儿干了什么遭天谴的事情。
何瑜的手已经在往后腰的腰带上摸了,过来之前他死活都要去买把菜刀,我说咱是找人不是抢钱,他不听,最后还是买了两把小匕首卡在皮带上用外套遮了个严实。
我咽了口唾沫,心说倒霉催的,一会儿说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场。
见我俩不说话,光头一下子就把头上的鸭舌帽扯下来甩在了摊子上,眼神也骤然间变得无比凶狠,这不是在街上跟人吵大架的那种凶狠,而是仿佛随时能把人撕碎的真狠。
我有时候很奇怪,一个平日里看上去和和气气的人怎么气场会忽然变得那么骇人,这个光头这样,我四哥这样,田雨青这样,路阿爻偶尔也会这样。
“说话,你们找他来干嘛的?”光头夹住烟,往地上啐了一口。
这话刚出我余光就瞥见周边摊子上的人开始纷纷从马扎上站起来,这些人一个个怒瞪着我们,搞得好像我俩掘了他们祖坟一样,没看还好,这眼睛扫一圈至少得有几十个,这要是真打起来,不死也得搞残废了。
何瑜见要玩脱,就赶紧打圆场:“哎哎哎兄弟,你别激动啊,我俩跟他不熟,他要是得罪了在座的什么人跟我们可没关系啊,千万别迁怒我们。”
说着,何瑜就把我往村口的方向推,边挪边笑:“我们就是过来找他,没别的意思,既然他不在那我俩就撤了,祝各位生意兴隆,各位生意兴隆啊哈哈。”
“等等。”光头从摊子后面绕出来,见他挪了位置,四面的人都开始聚上来,不过一分钟我俩就被人堵了个严实。
光头挡在我面前,问道:“我有说让你俩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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