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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笪下楼后很快就回来了。他带着一位中年女子一起上楼,眉头紧锁,替那女子开了客房的门,向纨素道:“先别想那些了,王晏婶婶来了。”
纨素一见王晏,惊道:“王婶婶怎么洗掉了易容,就这么以本貌进京了?你这样如何能安全,若是遇到京兆衙门的人呢?若是遇到大理寺的人呢?”
王晏焦急道:“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纨素!我跟何婆婆去本地梧桐苑在城外的落脚点看过了……孩子们只怕有危险!还有老罗……”
奚笪给王晏倒了杯水,让她慢慢说。但她哪里还静得下来?说话颠三倒四,只拉着纨素,求她帮忙。纨素叹一口气,当机立断,道:“罢了,奚笪,咱们跟王婶婶走一趟。你收拾一下行李,背上你的琴,带好兵刃,也帮我收拾一下……不太重要的东西可以寄放到柜上。咱们今天拿到的东西和前几日拿到的毒得带着,不能落到别人手上。”便对王晏道:“王婶婶别着急,我们随你去看一看就是。但你这样在城里行走是不成的。你沉一沉心,我来给你重做易容。”又问道:“何婆婆呢?”
王晏道:“我们昨日脱险后,在客栈睡了一上午,吃了点东西,晚上就一道去梧桐苑在城外的落脚点,想看看孩子们……却现院里虽有孩子们和老罗落脚的痕迹,但已人去楼空。灶台上刻着的暗号,表示有危险,撤离方向是西南。何婆婆就要自己去追踪。可是洛京西南……那都是山林里面,况且他们既然撤离时已有危险,必是有人在追踪他们了。我想着我和何婆婆都不会武艺,就算追上了,又有什么用处?不过是送死罢了。所以我让何婆婆在附近林子里的小屋暂留一留,我便进城来找你们。我早上开城门时进了城,就先去的那位孙小哥家里……他告诉我你们在这个客栈住。但上午你们又不在,急得我……刚才我才看见奚小哥出现在楼下。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没看见!”
说到这里,她已又是泪水涟涟,冲坏了刚刚抹在眼睑下的易容材料。纨素叹一口气,道:“你若是再哭,咱们再做上一个时辰的易容,更加耽误工夫。王婶,你沉一沉心思行不行?想必之前的易容,也是你昨晚在你们梧桐苑城外的院子里,一看见孩子们可能有危险,立即泪流满面,哭坏的了?”王晏还只管夹缠不清,哭个不住,一边催道:“那就不做什么易容了……时间紧迫,你快随我去救孩子们……”
纨素坐在原地,听得此言,怒气上涌。她忍了又忍,实在憋不住,终于怒道:“你就不想想,你这么以原貌进城找我们,脖子上还带着当时撞刀的伤痕,如果被衙门里见过你的人现了,你自己的命,你自然觉得不当回事,不如你梧桐苑的孩子们重要,但我们这给你收尸的人自然就是明牌的重霄观逆犯同伙了。我和奚笪身怀武艺,若说要走,朝廷把整个禁军拉出来也未必能留下我们,只不过下次进洛京再换张脸的事儿。但孙大哥呢?你还先去找的他!他形意派几代大小弟子,他师父一家人,就都在这洛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形意派难道就不是大大小小上百口子人吗?你梧桐苑呢,养了多少孩子?能有二十个?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说到这里,纨素怒极,声色俱厉,把手上易容用的刷子往桌上一拍,刷柄应声而裂。王晏惊得愣在原地,不敢回话,眼泪却流得更急了。
奚笪正收拾行李,见纨素怒,赶紧走过来,奓着胆子,胳膊从背后轻轻环了一下她的肩,在她耳边柔声道:“王晏婶婶也是着急,你沉一沉心,别生这么大气……”正色对王晏道:“这种事再也不容再出一次了。王婶,你老实跟我说,你进城这路上,可遇到了什么在牢里见过的人?”
王晏噤若寒蝉,急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进城时带头巾遮着脸,只露出眼睛的……我也不是真傻!洛京旧就有大食教的回回,女子都是拿黑纱包头甚至罩着全身的,城卫早就都见惯不惊了,并不像些小城的城卫还要人解开面纱看看……。这几日城卫在洛京门口也只是虚应故事,并不格外注意进出城的人,只看一看进出的马车……”
奚笪又问道:“你到衙门附近的院子去找孙大哥,也是包着头去的?都有谁看见?他那会还没上值吗?”
王晏道:“我也是包着头去的。他今日偏巧,说是前一日衙门的车夫没去上值,家属替告假说是病了,他一早要去探病,也告了假,打算下午再去上值……并没遇到他衙门里的同事。”又道:“我见他忧心忡忡,似乎也有心事。”
纨素火气略平复了些,沉声问道:“那你来永通坊寻我们,怎么就不包着头巾了?”
王晏坐在梳妆镜前,不敢抬头,嗫嚅道:“早上你们不在……我想着你们都是高来高去的武林人士,轻功极佳,在柜上也不会登记真名……那孙小哥虽然说你们在会逢客栈,但你们要入住时客栈还有没有空房,这哪是能说一定的?兴许就在这永通坊的其他客栈住着……我要自己找到你们只怕不容易。倒不如露了脸,让你们若看见了,就来找我……”她声音越来越小。
纨素的怒气又止不住了,霍然起身。奚笪从背后抓了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道:“永通坊鱼龙混杂,江湖人士众多,衙役平时巡街都多避开此地,大概是无事的。就算有事,王婶只要不被擒住,看见她的人口说无凭,大概也连累不到孙大哥身上,无非是咱们两个麻烦些罢了……你生气归生气,这事难道咱们因为生气就能不管了?别耽误这个工夫了……”
纨素压着火气又坐下,向王晏道:“王婶你若再哭,反正着急的不是我们。易容不做完,你休想出这个门。”手上就又开始动作。王晏战战兢兢,赶紧点头,强忍着不敢再哭。奚笪叹一口气,出去问伙计要脸盆和热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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