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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别（第1页）

死别

数百陵卫七零八落地散在石屋周围，血淌了一地。

铁剑，弓弩，皆是杀人利器。日光之下，折射出骇人的寒光。

步练师惊魂未定地立在屋前，眼见孙权在徐武尸身之侧拭剑，掌间鲜血仍在汩汩流出。

她心头一动，扯下身上青衣一角，走了过去。

玉手微凉，步练师的神态却极为认真。孙权怔了一下，似从那对明眸之中，寻见了一点复现的暖意。

黄门尸身已然冰凉，孙权亲自替他掘土筑墓，始终无言。

“本已替他寻了坊间小宅，不想他却葬身于此。”

他虎目黯然，语中隐有沉沉痛意：“他跟了朕二十馀年，到头来，却只能在这荒山之中，留一座孤坟。”

武烈帝的墓冢高大肃穆，衬得黄门孤坟愈发渺小。孙权于墓前默了片刻，转过身，向步练师伸手：“走，朕带你下山。”

孙权的掌心宽大而温暖，步练师微微昂首，却见他薄唇微抿，容色微白，棱角分明的面上，已然渗出一层薄汗。

“至尊……”

她平静了下来。

“至尊龙体未愈，不如在此歇息片刻。”

“朕不累。”

孙权语意笃定，望着山林深处说：“前方有一处别苑，苑内有马。到时朕带你下山，寻个医馆治病。”

步练师怔了一下，没想到这深山之处竟有别苑，说：“太子要的是我的命。至尊既已下诏幽禁我，实在不必这般……伤了与太子的父子之情。”

墨眸微动，孙权声音低沉缓慢，说：“朕临时入陵，便是要太子无所准备。眼下徐武已死，朕必要尽快带你离开，免得太子再遣人追来。”

四月钟山春花烂漫，满山苍郁。步练师握着孙权的手，脚步微有迟疑。

“至尊乃是东吴帝君，若因我离了京城，便与放弃帝位无异。我只是个戴罪之人，至尊实在不必为我如此……”

见她语中存了忧虑，孙权释然一笑，说：“太子遣徐武杀你，便是有了必胜的打算。今日朕斩了徐武，明日太子必会再派人入山。宫中已是太子当家，朕若此时回宫，定会为他所制，落入他的天罗地网。”

他垂目望她，眼底灼热忽而尽散。

“朕知道，你一直想回北地。”

“朕已探好北上的路，可以绕开前线。过江之後，直抵淮阴。

“待你病愈，朕便带你北上，领你归乡。”

***

在梅花山南麓的半山之处，有一处鲜有人迹的江上断崖。

黄龙元年，孙权迁都建业，于这断崖上建起一座秘密的山间别苑，名唤梅苑。为了节省开支，梅苑面积不大，设计极简，建苑所用木材皆是就地而取，临崖而建。

梅苑背靠山林，面朝长江，掩映在茂盛树木之下，与世隔绝。苑外溪水环绕，虽无侍卫把守，却因处在东吴帝陵，除了孙权及几位建苑宫人，几乎无人知晓。

步练师亦是第一次来此。

孙权领她入苑，径直向苑後的马厩行去。

苑後摆设简单，角落马厩却是空空荡荡。孙权怔了半晌，四下查看，均不见御马踪影。

御马凭空消失，孙权一时陷入困顿。步练师眼见计划落空，心下忽而了然，说：“御马被盗，看来太子已收买宫人，铁了心要断至尊与我离京之路。”

溪水潺潺，她的眸色忽然变得清冷澄净：“太子要的是我的命。只要我留下，他必不会与至尊为难。天色尚早，至尊还是先行下山吧。”

孙权未语，望着空荡破败的马厩，忽然想起什麽，扶步练师于厩边一矮凳上坐下，转身回了苑前。

梅苑不大，孙权去了许久却未回来。步练师心中略感异样，起身向苑前行去。

孙登一袭月白色长袍，神色冷峻地立于苑内。在他身侧，孙权安静地倒在苑门边上，双目紧闭，不知生死。

孙登垂目拱手，神色仍是往昔里的恭敬。

“儿见过二夫人。”

步练师扑至孙权身侧，探他鼻息尚存，放下心来。

她擡目望向孙登，冷冷说：“你做了什麽？”

孙登冷目望她，说：“二夫人不必担心，至尊只是指尖受了些剑伤，无甚大碍。”

步练师心中一凛，怒视于他。

“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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