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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帮群沧敷完药,群青便将金盆中的花瓣捞出,将这些金光闪闪的花瓣,一片丶一片地粘成一朵榴花,凝眸看了一会儿,对镜将簪花插进鬓间。
镜中倒映出她白皙的脸,她的头发又长长了,梳起发髻,八品女官可贴鬓戴一对金簪,以示庄重,她只戴一边,有灵动风流之意。
群青没有表情地欣赏着自己。
见群沧进来,扶着门框看她,她连忙理好进宫的衣物:“阿爷,你了解赵王吗?”
群沧看了看她,神色复杂,缓缓道:“天下之大,皇权最大。赵王便是再不着调,也是皇子,看着都在一个宫中,可身份毕竟不同,死三万平民,也死不了一个皇子。”
他慢慢地挪动到椅上:“又何况,李盼生来有疾,腿疾又因救过太子加重,为人父母兄长,对有缺陷的孩子总会宽容些。小青,你在宫中小心,不要冲动。”
群青“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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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冬,早朝愈发困难。
户部尚书张钧进言道:“叙州丝案,宋问一个书生,没有经商的经验,他如何做到短短两年内几乎将当地丝商的産业全部纳为己用,这里面恐怕还有玄机。人刚认罪,翌日便在狱中羞愧自裁,大理寺定罪是否草率了些?”
李盼说:“不知张尚书看没看过往年的文书,苏杭两地丝商增珈,叙州那几家丝商早在几年前就不行了。”
刑部侍郎也道:“东鹰坊已查抄,人也认罪伏法,他自裁,是辜负了沈大人的信任,张尚书不必再发散了。”
张钧继续道:“可是圣人,他既收并丝商,还要冒险开赌坊,桩桩件件不都指向‘缺钱’二字?然而燕王殿下派人前去调查了嫌犯祖宅,无论是沈家还是宋家,也没有奢靡,宋问本就和兵部沾亲,要一大笔钱却不供自己挥霍……”
李玹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再指控下去,便是要暗示他这个太子有豢养私兵之嫌。
宸明帝睁开眼看向自己的太子,见他状似受屈,道:“无稽之事不要再说了。”
张钧连忙叩拜请罪。
宸明帝叹了口气,目光从李玹脸上离开,对李焕柔声道:“三郎与府上长史编撰的《大宸律》朕已批复,少许惩戒,是不是重了一些?”
李焕道:“陆长史时常提醒儿臣,国无法不治,民无法不立,父皇丶大兄是宽仁之君,自有决断;儿臣钝了些,怕如以前一样行鲁莽之事,就必须依靠规矩来管教百姓。”
宸明帝若有所思,更加柔和道:“你有心了。燕王妃有身孕,你也不要在外面跑了,便由你来推行此律吧。”
李焕连忙叩拜谢恩。
宸明帝无不烦扰:“刚罚了礼部,兵部又缺了人。礼部提早筹备春闱之事,是时候纳新人了。”
这话令衆臣战战兢兢,待到散朝出来,孟光慎听见了他们的议论声:“一连罚了这麽多人,圣人近一段时日身子不好,心情也不佳。”
“谁叫近来没什麽好消息:孟大人拿住了崔好,却叫人死了,没问出私库钥匙的下落。崔家的财産虽多,比起私库中却差远了,这私库查不出来实在可惜。”
“这事情耳熟,似有先例。”
“怎麽说呀?”
“前朝陆家覆亡的时候,不就曾经出过这档子事吗?”
“若不是当年楚荒帝亟需银钱修宫观,又怎麽会下决心抄了陆家,清点财物时候,便逃跑了一个尚未及冠的幼子,还带走了陆家私库的钥匙。当时荒帝掘地三尺都未找到这个少年,那私库自然不为人所知了。”
孟光慎脚步踉跄了下,瞳孔微缩,冬日的太阳低悬在檐上,他擡眼直视太阳,方才意识到自己还走在出宫门的路上,周遭什麽也没有发生,他攥紧玉笏,额头沁出了薄薄一层汗。
身旁无人发现他的异样,孟光慎不动声色地招呼路过的人。
“燕王府那谋臣,未免太能掐算,律书厚厚七八大卷,都不知是挤出哪里的时间编修的。”
“谁说不是?若是以前,此举未必能讨好圣人,现在经了肆夜楼的事,圣人可是尝到了雷霆手段的甜头。什麽宽仁名头,不过是刚继位时要休养生息,真要做成事,还是燕王府这把钢刀用着顺手。”
“东宫若是仍主温仁之道,是否失了圣心?”
“东宫也是你能说的?慎言!”
孟光慎在承安门外看见了陆华亭。
陆华亭带着狷素,如以往一般等待着李焕。
即便身着布衣,这年轻的文官容色鲜丽,几乎可以跳脱出森寒的冬日。
两人的目光对上,陆华亭黑眸的迎视着他,孟光慎脑海中思绪万千。
肆夜楼之事,便奇怪地脱出掌控;而今在叙州养兵,只是刚刚起念而已,李焕便突然从秋税中发现了旁人难以察觉的问题,直接打碎了沈复这枚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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