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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第2页）

这里的战斗异常的惨烈，空气中无时无刻都要紧绷神经的压迫感，我不知道下一秒钟会从哪个废墟中射出一颗子弹，穿过一道墙体上的裂缝，击中我的身体。

这些日子我受了很多致命伤，其中有一颗该死的子弹卡在了我的大腿里，我不得不用刀把它挑了出来。我感觉血清的效力似乎在消退，我的身体就像一具老旧的机器一样嘎吱作响——不过好歹还能运转。

萨沙不来也挺好，至少看不见我这副狼狈的样子。

哦，雷奥。我翻动着这些破旧的纸张，鼻尖充斥着烟灰和墨水的味道。我的眼眶开始发热，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看着——

1942年11月5号，还是6号

我已经记不清该死的日子了，但我知道已经到十一月了。还有一个月就是圣诞节了，我希望自己不会违约。

今天的太阳是红色，该死的红色！就连土地都是红色的，这一切照的我睁不开眼睛。萨沙，萨沙在柏林看见的太阳也是红色的吗？

我躲在掩体里看着俄国人像褐色的旋风席卷而来，又看着他们像退潮一样撤回去。

我们和俄国人争夺着一间间房屋，用尸体垒起墙壁。第94步兵师的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的人，每个步兵营平均只剩下三十多个人了。

斯大林格勒已经不再是一座城市，而是一个杀人机器……这里的街道不再是用米来计算，而是用尸体来计算。

1942年12月5号

我终于记清楚日子了，希望我没有记错。

战斗越来越残酷，很多士兵的意志都被击垮了，他们开始消极的执行命令，在战斗中後撤。

于是我只好枪毙了他们。枪毙了这些曾经和我并肩战斗的德意志青年。

这是一座绝望的城市，我知道元首攻下它的全部意义。但与我们作战的不仅仅是军队，还有成千上万的平民.......他们战死了，僵硬的手中还握着步枪。

我每天甚至都吃不上一片面包，我们睡觉的地方老鼠泛滥成灾，它们甚至啃掉了一个步兵冻僵的脚指头。

再一次庆幸萨沙没有来，不然还没等他的泪水流过脸颊，它们就会变成一颗颗小冰珠了。他那麽怕冷，恐怕还要抢我的被子。

1942年12月23号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我想我应该是回不去了。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我从未设想过的未来。

我梦到萨沙没有得到青年师的第一名，当然，我也没有。他和我一起来到了这里，我们每天都在巷子里和那些俄国人战斗，每天都互道晚安。

萨沙很喜欢吃，他经常抱怨我们这糟糕的夥食就像是猪食。他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缴获苏联人的物资——特别是里面的黄桃罐头，哦，他多麽爱吃黄桃罐头啊。

当他吃罐头的时候，整个人都像一只被揉挠着肚皮的兔子一样开心。肉罐头对他的吸引力都没黄桃罐头大，他甚至说战争结束以後要去开一个黄桃罐头厂。

他要一边做罐头，一边吃罐头。

我大笑着同意了他这个荒唐的提议，并且提出我要在他旁边开一个肉罐头厂，我们俩甚至可以合作推出新罐头。

萨沙皱着眉头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才郑重其事的告诉我他觉得我们的新罐头没戏——黄桃和肉能推出什麽新罐头？

上帝啊，萨沙就算在我的梦里依然那麽可爱。

在梦里，我甚至希望可以一直和萨沙并肩作战。但命运无法始终眷顾我们，他中弹了。

在一次巷战的时候，他被俄国人的狙击手打中了。

当时我们正在借着月色争夺一处战略要地，我们必须要攻占它。萨沙在後面掩护我。我小心翼翼的前进，一直没回头——直到我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哼。

我立即转过头，看到大量的鲜血从萨沙胸口涌出。我惊慌失措的把他拖进了掩体，把他的衣服撕破，摸索到伤口。

子弹打进了萨沙的右肩，打碎了骨头，又斜着从左边的骨头下面穿了出去。我颤抖着手从背囊里拿出医疗包来，看着萨沙痛苦的喘息，却怎麽也找不到止痛药。

我抱起萨沙，让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想用绷带给他包扎起伤口。他往日里高翘的头颅此刻低垂着，他的呼吸声越来越弱，衬衣和绷带很快就都变成黑色的了，我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萨沙半闭的嘴也已经流出黑色的血来了，血沫不停的从他的鼻子里溢出来，我听到他在嗫嚅着什麽。我的眼里已经流出泪来了，我强忍着痛苦凑近他，听到萨沙说出了最後一句话——“雷奥...对不起。”

我明白这一切都完了，明白我这一生中最可怕的，最後悔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在那之後不久，太阳就升起来了。一轮血红的太阳照着血红色的大地，那光芒刺的我眼睛生疼。

那个军事要塞被攻打下来了，但是萨沙——在黎明之前不久，他就死在我的怀里了。

幸运的是，我被飞机轰炸的声音所惊醒，没有继续这个噩梦。我挣扎着从冰冷的地上爬起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我已经泪流满面了。

我的身边没有萨沙，他现在好好的在柏林——我从未如此感谢自己，感谢自己让萨沙获得了第一。

这场战斗，我们绝对不能输。如果输了，苏联人的铁骑就会踏入柏林。无数人的父亲，丈夫和儿子会失去他们的生命——包括萨沙，包括我的母亲，包括我的父亲。

因此，我要一直战斗下去，直到夺取最後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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