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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中的曲折在鐘硕眼底自然铺平前,鐘硕也有过很黯淡的时光。
妈妈早逝,堂姊也因意外过世,爸爸因深爱着妈妈,也让自己远走他乡。
阿叔自己也承受很大的悲痛,但他将所有被留下的一切放在自己的肩上。
但鐘硕还是小孩子,他只感受到被拋弃,而还学不会体谅,每天躲在鐘宪跟鐘熙的身后哭,不敢去上学,也不让他们去上学。他怕他们一旦离开他,随时都会不见。
太害怕了,而变得不能言语。
为了让大家都能恢復到正常生活,阿叔没有责怪谁,只把鐘硕带在身边。
早上出门去巡视土地的时候就带上他。
有时骑着脚踏车,有时走路。
累了就在未开发的產业道路上休息,不累的时候就这边除除草,那边种棵树。
不强迫他跟他对话,也没有跟他说,要他不要怪爸爸。
因为爱分很多种重量,他们刚好遇到最重的那一种,而现在他不懂的事,有一天,他自然就会明白。
阿叔不会手语,但想到什么就会跟鐘硕说一些话,有时在草丛里看到蒲公英,会摘下,让他吹着玩;捡到迷路的金龟子或瓢虫,会放在鐘硕的手掌里,让他看看牠们的翅膀或惊慌失措地在他手中乱动,然后再把牠们放回草原上。下雨时跟他说若是在山上,看到乌云就要赶快下山,陪他看蚂蚁成群结队的去旅行。
夕阳落下时就回家,虫鸣时就乘凉,累了就睡觉,日復一日。
谁都没有把握他心底空缺的那一块什么时候会开满繁花。
但那些日常,慢慢地在鐘硕的心底堆积,时序的变化,蒲公英的离去又到来,在接到爸爸远洋而来的电话,那些累积的情感在瞬间释怀。
之前,他把想问的话写在纸上给阿叔看,阿叔看过后问他,阿宪有没有离开?
他摇头。
阿熙有没有离开?
他摇头。
然后阿叔跟他说,「爸爸不是因为不爱你才离开,只是因为妈妈不在了,他很伤心,所以才会离开这里,石头只要把阿宪、阿熙跟爸爸对你的好,」指着心脏的位置,「放在这里,还有什么好孤单的?」
他想起阿叔跟他讲得话,想起四处飞散的蒲公英,想起有着漂亮顏色的瓢虫,想起阿宪想起姊姊,想起妈妈,他哭着哭着说:「爸爸,我好想你──」让所有的人都泪崩。
那天之后,他慢慢的张口说话。
鐘宪最常对他说的是,「石头,叫哥哥。」
鐘熙最常对他说的也是,「石头,来,叫姊姊。」
让他不得不憋着笑推开他们,「吼!你们好烦──」
但长达一年多的失语,让他讲话有点大舌头跟结巴。
家里的人会体谅也会给与更多的爱与耐心,但有的同学就会在背后笑他,或故意在他面前取笑他。
小学生可能就是顽皮,但国中生的取笑就会带着恶意。
刚开始或许会不介意,但久了鐘硕开始学着低头行走,也变得不喜欢笑。
那天被他听到同学在背后笑他,生气的鐘硕要去找他理论时被李以宸拉回。
他把鐘硕拉回到廊道墙边,「跟人打架是最笨的方法。」
鐘硕看着李以宸的班级,三年级的,跟鐘熙同班,名字是林予程。才放下一点点戒心,「可素他们笑我。」
「他们笑你什么?」
「他们笑偶讲话大舌头。」
「那还不简单。」
「为什摸?」
「你就每天练习说话,练到让他们无法笑你为止。」
「但素……但素偶的发音不标准。」
「来,我教你。」
「你要怎摸教偶?」
「你每天唸一篇课文,用手机录下来,我来帮你纠正发音。」
李以宸的眼睛很漂亮,淡淡的琥珀色,里面好像藏有星芒,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浅,很好听。
风从廊道外面吹过来,带着阳光斑斕,鐘硕的眼神都亮了,他说好。
已经晚上六点,诊所要休息,钟宪走过来要叫醒他的时候,侧躺着身体的鐘硕,微微缩着身体,像个小孩,嘴里悉悉窣窣地唸着当时李以宸教他唸的一首诗,在你心底种一棵树──
鐘宪轻轻拍着他的肩侧,让鐘硕恍惚中醒来,以为现在是他十五岁的那个午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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