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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天不惜花（第1页）

第102章天不惜花

第一百零二章

“诸位如何下定这投军的心思，不妨与我分说一二。”

上首的人声音年轻且温和。

晴娘的心却依然砰砰乱跳，她小心地擡起头来，“是奴的主意。”

晴娘今年二十二岁。

在怜香馆，这已经是个不再鲜嫩丶不再受客人欢迎的年纪了。这也就意味着，她卖不上什麽价，很快，就要连最後的利用价值也失去。

她是罪臣之女，五岁没入教坊司，从此便烙了奴籍。

在家时，父母对她寄予厚望，琴棋书画都请了专门的女先生教她。到了教坊司之後，依旧有人来教她这些，只是学不好就要挨打丶断饭。

打是打在看不见的地方，用不留疤的软藤条。断饭是为了教她的身量更窈窕，日日都有老嬷嬷来量她腰身的尺寸。

十二岁，她知道自己值钱的是什麽。

琴棋书画，都是为了她能做个更讨贵人们喜欢的玩宠。这一身细嫩的皮肉和青春的年华，才是她的价值。

教坊司的人中饱私囊，将他们这些奴籍私下买卖——

在这里，死了也不过就是一卷草席扔到荒郊，买卖个把人又算得了什麽？

晴娘就这麽被卖到了怜香馆。

她性情温顺，虽然比不过年轻鲜嫩的女孩了，但仍因温柔解语，时不时被客人想起。

因为她葡萄剥得好，专门给她留了银子的，就只有一个人。

一位小贵客。

後来晴娘听说，那天来的几位小客人果然都身份不凡。而那个喜欢吃葡萄的小娃娃，正是长公主府的二公子，当今礼部尚书赵疆的次子。

在琰公子的眼里，他们这些最下等的妓子仿佛也与旁人没甚麽区别，甚至有了值得称道的地方。

比如晴娘，她剥葡萄剥得好，一点皮都没有，像剥出两丸绿水晶一样，这很厉害。

比如林榭，他杂耍玩得好，会演长鲸吸水，会耍莲花宝剑，这也很厉害。

还有那些能在薄纱上赤脚跳舞的少年，他们不怕冷，那样轻盈，一般人都做不到吧？

他赞赏他们，单纯的，不带任何成年人的淫|猥。

他还说，你们这麽厉害，为什麽不去赵家军呢。

我爹爹有很多很多士兵，那些叔叔冬天有皮甲和皮靴穿。

女孩子为什麽不能去军营里？我爹爹说能吃苦就能去，没说要分男的女的。

他们冬日里仍然要光着脚在河上跳舞，饮风灌雪。

他们也曾表演破阵舞，尺长的铁剑，要保证稳稳地挥舞，不扫客人的兴致，哪怕双手酸痛痉挛。

他们被千人骑，万人压，被当个物件，买来卖去，凭借毛色来定价。

他们能吃苦。

他们也听说了，林谢被送给了二爷，成了二爷的狗。

他们中有人家里也曾养过狗。

狗要负责看守门户，要喝退心怀叵测的陌生人，要保护自家的鸡鸭和牛羊，要陪小主人玩耍。

一条好狗是不卖的。他会被当做一名成员，在家里拥有一个固定的窝，一个固定的饭碗。

只要他守着他的职责，就可以过很满足的一生。

当狗多麽好！

晴娘在怜香馆认了几个弟弟。他们也都是妓子，年级都只有十四五，很听晴娘的话。于是打定主意，趁夜色杀了两个守卫，从船上跳水，游到岸上，直奔京郊大营。

只是不知京郊大营和赵家军的区别，这才闯错了门。

晴娘平静地讲了几人的出身和经历，然後伏地大拜，口中道：“愿为二爷之犬。”

她身後，四个少年也跟着伏地叩头，口中重复，“愿为二爷之犬！”

赵疆在文冠军灼亮的注视中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并觉得小二郎那顿打还是打轻了。

“我并无以人为犬的癖好。”赵疆叹道。

他淡淡道：“我将要领军出征，讨伐北方的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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