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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第 182 章（第3页）

赵小桃的心激跳着，他看到二爷摆摆手，那凶巴巴的年轻将军立刻就将自己松开了。

当年他年纪还太小，其实根本不记得二爷的样子，一切都是听姐姐小杏描述——

他小的时候——大概还没桌板高的那会儿，在正月十五的灯会上，二爷还抱过他呢！

只凭这一点，赵小桃在慈幼院永远保持着无人能比的优越感。

就像他姐姐一样，他冠了“赵”姓，也成了慈幼院最优秀的那一批孩子，可是丶可是他都不记得二爷长什麽样子了！

他被邓瑜和荆澄鱼两名大将看管着，离得很远，根本看不清二爷的模样。

只能仿佛地瞧见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端坐着，肩膀很宽，个子应该是很高大的，气势十分威严。

他小时候真的被这样高不可攀的厉害人物抱过吗？

荆澄鱼狐疑地盯着赵小桃，深觉这家夥眼巴巴的表情怎麽看怎麽碍眼。

“我家先生奉皇命治水，现在连日大雨，汉水上游暴涨，先生几次向池源府求援未果，这才决断由我们来暂借仓中物资。”

赵小桃的确很机灵，立刻跪在地上将自己此行的来龙去脉尽都说了。

这“暂借”说的便十分委婉。

赵疆挑了挑眉，露出一丝笑意来，“你家先生姓什麽？”

赵小桃：“姓谈。”

他看了看左右，厅堂中的人不知什麽时候都已经退走，只有抓他的那位邓将军悄无声息地站在角落中，像座黑铁塔似的。

赵小桃低声道：“是吕夫人选我来的。”

他擡头望向自己心中的偶像，一张脏兮兮的脸上只有眼睛闪亮，多少仍带着少年人的稚气：“谈先生……谈先生是个好人。”

他跟在先生身边，亲眼见先生日日为文澹馆在工地和衙门间奔走，几乎和工匠苦力们同吃同睡，如今为了赈济灾民更是倾尽心血……

赵小桃自己心中总有些说不出的忐忑。

他不想背叛二爷，但也不想背叛先生。

外头有人清了清嗓子，听着是荆澄鱼。

他探进半拉脑袋来，脸上有了点笑模样：“我也抓到了。这次不止一个人。”

果然，赵小桃不过是个声东击西的饵。在他背後，还有一支足足近百人的队伍，已经趁着池源府混乱，摸进城中，悄悄靠近了府库。

若不是一贯军装作匪徒模样，守备外松内紧，还真没准会被他们得逞。

赵小桃害怕地抖了一下。

在刚刚认出二爷的兴奋褪却後，他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复杂。

谈先生的立场……二爷的利益……一旦溃堤将要淹没无数村庄和百姓的汉水……

赵小桃往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二爷，求您救救江南人命！”

赵疆淡淡一眼看过去，荆澄鱼像被敲了鼻子的狗一样讪讪地把脑袋缩回去了。

谈云的人各个浑身泥水，脸上都是遮掩不住的疲态，细看过去居然是一夥民夫。

可这群民夫虽然显得面黄肌瘦，神色却都十分坚定，竟少见地显出背水一战的决然来。

汉水将溃，谈先生为了老百姓，敢做这冒险杀头的事，他们也愿意拿性命来赌一赌！

若不是丶若不是池源府的人扣押物资，若不是这一路上的贪官污吏层层盘剥，又怎麽会官逼民反，致使这大汛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赵疆道：“你家先生的确是好人。”

不需用甚麽手段。他赤忱之心可照天下，不眼瞎的人自然心甘情愿为他赴汤蹈火。

只可惜这天地黑暗，要叫这样的人将心刨出来做烛火微茫。

“点起队伍，骑兵卸甲，军械卸车，城中一应防汛土石，全部运往汉水。”

赵小桃猛地擡起头来。

他看到坐在上首的二爷站起身来——他果然很高大，鸭蛋青的袍子随着他的动作垂落在他身侧，说不出的好看。

赵小桃忘了忐忑和胆怯，怔怔地盯着。他仍然看不清二爷的脸，大约是因为花厅中物什豪奢，灯烛璀璨，实在晃花了他的眼，就像往日天下太平时，在香火鼎盛烟雾缭绕的庙宇里瞧不清菩萨低眉的慈悲。

只有神祗的双目，如同冰川下的两盏寒火，在浓厚的雨幕云帘也蔽不住那明照的辉光——

直到将这无尽的黑夜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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