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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代替（第1页）

因为有族粮的关系，每日上午朱家坳人都可分到一碗稀粥，虽说肯定无法饱腹，可也算是不错了。更何况一路上他们也会寻些野菜野果，偶尔还能弄到点荤腥来吃，总也不至于就饿到需要卖儿卖女的地步。

朱建强平时为人老实厚道，什么都听父母摆布。

如今全村逃荒，找到一丁点吃的都是好的，朱老忠家里不再需要朱草做牛做马去干地里和家里的活计，很明显人家是不想再继续负担一个无用处的累赘，是以才把她卖掉榨取最后的一点价值。

自古男娃就比女娃矜贵些，这很正常，可明明朱老忠家也有好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姑娘，不知道为何偏只朱草过得狗都不如。

朱万城没空理会朱老忠一支人如何自私冷血，但是可别想拉他来顶这口黑锅。

遂指着朱建强痛心疾：“你口口声声是给孩子找了个好婆家，朱建强，我见你平日里老实憨厚从不撒谎才如此相信你，族里每日人人都能分到一碗稠粥，如何你就要到这步田地？”

朱建强本就木讷，被朱万城当众这样一问，更是哑口无言。

朱万城现在也是怒从心头起，两次，整整两次他徘徊在裤碎人裸的危险境地都是因为朱建强，还指望着他能帮他们家管这糟心事？

朱老忠紧赶慢赶，朱万城还是没有任何条件就把高明义还给了哭得眼睛红肿一片的高卢氏。

朱建强再次去跟老爹讨主意：“爹，要不咱就把银子和粮食还给他们吧。”

朱老忠吹胡子瞪眼：“赔什么赔？家里早就没了米粮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人家要咱们翻倍赔，用什么赔？既是你家丫头惹出来的祸事，自然还是你家去想办法！”

他理所当然得仿佛忘记了，根本原因是昨日他和婆娘刘氏两个撺掇朱建强去卖掉朱草换粮食。

朱建强无奈只得又重新回来找宋瑾，可是宋瑾扭过头去只当他在放屁，还是无声的那种，众目睽睽，他又不好挥舞起为人父的正义铁拳。

高家村人只问他要答复，族长已经撒手不管，而大庭广众之下，朱草那个贱丫头如今捏着断亲书，朱建强有点颓。

爹果然没骂错，他真是个窝囊废，连爹娘交给他的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最终还是刘氏不忍看大儿子在这么多人面前为难，扯了扯他的袖子，悄悄告诉他个主意。

朱建强于是走去高家村那边，卑躬屈膝好话说尽，总算是让高家人暂时离开了。

朱家坳人虽然好奇朱建强究竟是如何解决了此事，终究还是敌不过又累又困又饿，各自回到各家的地方沉沉睡去。

谜底在第二日揭晓。

朱建强把朱春芽这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代替朱草送去了高家村那边。

之所以一下就被人知道了这件事，还是源于早上领族粥的小风波。

虽然一再强调自己改名叫阿瑾，人们依旧习惯性喊朱草，也是很令人无奈的事情。

“二大娘，我不叫朱草，我叫阿瑾……”

端着热乎乎粥碗的宋瑾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纠正了，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粗嘎如老聒一样的声音给打断：“朱草，你个贱蹄子，惹祸精，你还有脸来领族粥？”

和声音一同抵达的是一双与那声音十分匹配的黑黢黢的鸟爪子。

宋瑾一侧身很轻易就躲过了那双爪子。

幸亏昨天晚上老族长看她可怜，给了她一块硬邦邦的粗粮饼子，不然以她虚弱的小身板很难躲过刘氏的这一记九阴白骨爪。

刘氏是朱老忠的婆娘，平日里对朱草也是非打即骂，从没有一个好脸色，是整个朱家朱草最害怕的人。

宋瑾甚至在听到那熟悉的咒骂之后习惯性瑟缩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瑟缩一下。

“我又没卖孩子去汤锅，为什么不好意思来领？”

其实宋瑾指的是朱建强昨天卖掉朱草的事，然而说者无心听者带入，搀扶着刘氏一同来领粥的小刘氏似乎误会了什么，摆出和她表姑一模一样的茶壶造型对准了宋瑾就开喷：“你个卖裤裆的破烂货，若不是你昨日里绑了高家村那个小崽子，让人家狮子大张口你爹娘能送了你大姐去？还不都是你这杀千刀的做的孽？”

宋瑾顿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朱建强想出来的办法，朱老忠终究是不肯替朱建强出那翻倍的银子和粮食，于是朱建强无奈只得牺牲了另外的女儿朱春芽。

这一下不止是宋瑾，朱家坳其他族人也都面露鄙夷之色。

朱春芽是朱老忠这一房样貌最出挑的姑娘了，因为想用婚事来攀高枝，地位在他们那一支仅次于男娃，朱老忠和刘氏怕别人说出什么不好听的，逢人只说这个孙女如何贴心乖巧，才额外优待些个，

害怕干活晒黑了皮子粗糙了脸面，朱春芽甚至从来不需要去地里干活，养尊处优得快比上胡举人家的娇小姐了。

想不到竟被送去高家村。

如今朱家坳人谁还不知那高家村买人是做什么用的？

“哎呀，三婶娘，你竟也舍得，不是说春芽丫头是你最稀罕的孙女吗？”一个身上缝着补丁、面有菜色的妇人撇着嘴过来补刀。

那是朱老忠家隔壁的洪氏，朱草要叫这妇人二大娘，虽都姓朱却早就出了五服，刘氏尖酸刻薄，锱铢必较，洪氏也不遑多让，是个占不着便宜就算吃亏的主，两人日常相处摩擦不断导致仇恨经年累月外扩，之前两家是不太和睦的邻里关系，目前是更加不和睦的难友关系。

因此朱老忠家任何一个人倒霉，洪氏都十分乐于见到，机会难得，不可错过。

“哼！”刘氏三角眼一翻：“你倒是疼闺女，所以给她找个比她爹年岁还大的来照顾她，又怜她怀孕生子艰难，直接找了个带着三个娃的，进门就当娘，你看你多好。”

经年累月的老冤家了，张嘴就知道话往哪里戳最疼。

洪氏被堵得说不出话，看见旁边吃瓜吃的笑呵呵的宋瑾，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你也别美，如今你家大丫被送了汤锅，看他们怎么拾掇你个搅家精吧！”

朱万城的婆娘见这边大有愈演愈烈之势，用木头勺子“笃笃笃”敲着大铁锅骂：“一个个的还有力气吵架是不是不用领族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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