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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当下觉得跨不过去的糟糕事,过了一段时间回头去看会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邢刻才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很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年幼还对父母怀揣希望时,被邢东海打,被李书梅背信,他也曾觉得痛苦。但后来被许家的热饭养着,不知不觉就把那些忘在了脑后,再想起来都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后来刚上初中那会许拙搬家,他被孙芳丽拒之门外,曾经更加痛苦过。得到又失去的感觉几乎让他堕入深渊,他以为拥有能容下他的家这辈子都注定是一场空梦。然而倚靠着许拙执拗的体温,却也还是顺利地把那段难捱的时光过过去了。
往后发现,邢东海没什么大不了,李书梅更没什么大不了。
天高海阔,人却总做自己的困兽。
整个初二,邢刻见到邢东海和李书梅的次数不超过三回。
而这第三回,还是一场偶遇。
那是初二那年的热夏。
邢刻当时和一伙人在临西市高桥附近的建筑里。高桥是临西市的标志性建筑,这里往下直通闹市区,可以俯瞰到附近很多地方。
这伙人是老曹店面附近的小混混,里边的人几乎都比邢刻年纪要大。刚结识那会也曾吃过点苦头,但后来不知不觉就在其中占领了一席之地。
许拙并不喜欢邢刻和这群人走在一起。事实上,邢刻自己也没有特别喜欢。
不是他主动找他们的,是他们主动找他。
就在邢刻搬家进老曹店附近后没多久,“这里的住户搞来了个大东西”的传闻就流了出去。
他们偷,邢刻抓。所谓不打不相识,几次三番下来彼此就熟了。
熟了之后对邢刻来说也算是省事。老曹不必再为他的安全担忧,每天上个工都不安心;邢刻住在那种地方也不必再担心走贼。临西市就那么点大,熟了一波人基本就等同于熟了全部。
而对这群小混混来说,他们认邢刻的理由太简单了。
跟着他有钱赚,这小子路子太多了,连警察都认识。
大家各取所需,称不上真心朋友,但利益在,也不会轻易背信。
邢刻那天在高桥上就是准备拜托这些人一点事。老曹做的是改装车,进来的客人一个比一个年轻气盛,所以做这行是不可能永远风平浪静的,老曹最近就遇到了点麻烦。
正面战被警察挡了之后,那些人就开始背地里搞事。每天深夜往老曹店里摸,老曹的监控早给他们弄坏了,新的还没跟上。
他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守店,雇人人也不干这危险事儿。这不,就需要点特殊人手了。
邢刻站在建筑里边,和这些人刚说完没多久,一回头,就看见了邢东海和李书梅。
他两虽然是邢刻的父母,但别说,邢刻还真没怎么在杏花苑之外的地方看见他们。尤其是两人一块儿出现在外边,更是稀奇。
应该是刚从医院里出来的,手里拎了药袋。这么远看不出药是谁的,但能猜得出是邢东海。如果是李书梅,根本出不了两人一起去医院的场面。
邢刻当时坐在建筑二楼的阳台处抽烟,而邢东海和李书梅正好不觉察地从他下边走过去。
李书梅在邢东海面前还是那么怯懦。
她曾经起来过一阵子,但自从发现邢刻完全不为她所控之后,她就又软回了邢东海身边。
这不容易,邢东海也不蠢,走了又回来的根本看不上。对李书梅比过去还糟,她满脸都透着憔悴和怨毒。
“儿子儿子儿子,你那狗屁儿子有用?他老子病成这样,他给老子交费吗!你前阵子去医院,他给不给你交费啊!就你们女人那点妇人心思,怎么,以为儿子起来了你就能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想他妈当太后是吧?我呸!”
邢东海的手指一个劲儿地戳李书梅的脑袋:“李书梅我告你!你他妈这辈子的好日子好事儿都是老子给你的!不是老子牛逼你早他妈在泥潭里烂透了!你指望别人?你指望个屁!眼瞎的玩意指望都能指望错,懂吗!”
两人渐行渐远,邢刻在烟雾里定了片刻。
身后有人喊他说:“刻哥,刻哥?”
邢刻目光看过去,那是最近刚跟着他们这波人混的新人,才初一。老爹是个蹲号子的,从小人人喊打,进了这里后才仿佛找到了家,把他当神一样看。
“看嘛呢。”那瘦条小孩儿凑过来说:“哎哟,这死老头干成这样,看着都没两天日子了,还这么精神骂自家婆娘呢,也不怕回头管都给人拔了。难怪儿子也不在,可真是报应。”
邢刻低头点了点烟灰。
他和邢东海长得不像,和李书梅长得也不像。
不把姓氏丢出来,扔街上绝对不会有人猜他们是亲子关系。
徐妈的身体越来越弱了,他前段时间回大院去看望的时候,徐妈还难得精神地盯着他说。
长得不像好,说明那两人的人生他一条都不会照着走。不像好,他得走自己的路。
“有点麻烦,但不亏待你们。一晚上三百,定金一百,守完再来拿两百。小心别受重伤,小伤往大了闹,进医院他们赔多少医药费,我们跟赔。”邢刻一边说,一边咬着烟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沓钞票,面前总共八个人,一人给了一百。
这活儿可太好了,守一晚上就能有三百!虽然有点风险,但这一个个都是道上混过的,打群架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老大给他们发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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