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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们……”裴雁洲本想说我们两个不可能,话未出口心就一阵纠疼,他假装废物了快小半辈子,隐去锋芒,不过为了家族稳定,现如今朝堂动荡,也不是他一个将军能够控制的。
父亲对他的误会已经深入根髓,外人看他是忌讳他的背景,他想要的安稳也只是表面假象。
他转身的一瞬间很迷茫,他到现在做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连光明正大地亲一下敖星都不敢,他到底得到了什么?
“你怎么了?”敖星看他突然停住,问道,“裴雁洲?”
“殿下,你为何要进京?”裴雁洲收紧了缰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若你不承认身份,大可舒服过完一辈子,你身边的人自会护你周全,也不用担忧吃穿,现如今卷进这混水中,是你所求的吗?”
敖星闻言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要是回答了你,你会掉脑袋的——而且不是由我动手。”
裴雁洲心中一惊,抬头看向面上平淡如水的少年,冬日难得的日光照亮了他半边脸,那双灰蓝色的眸子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裴雁洲只能在其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你只要记住,如果你要死,只能是我来杀。”敖星抬起头看向广阔无垠的天际,眼中盛下一片澄净天光,“在我死之前,你不会有事。”
“这算是什么?承诺吗?”裴雁洲低声笑道,“我从来没听过要威胁人性命的承诺。”
敖星收回目光,正巧两人走过宫门,厚厚的围墙挡住了他人视线,没人看见,也没人能听见二人停顿的时间里说了些什么,只有寒风掠过裴雁洲耳边时,风中还回响着敖星坚定的话语。
“祖父说他当年就是用这句话把祖母娶回家的。”
“在北原,这是定亲时才会说的话。”
……
不妙。
非常不妙。
裴雁洲看着身边絮絮叨叨说着今日又在哪里瞧见新晋花魁如何如何好看的朋友们,仰头又灌下一杯酒。
他满脑子都是敖星那两句话,倒过来翻过去地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也许他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
“嘿,雁洲,明日有空的话一起去吃酒啊?”程子平脸被火炉热得通红,两眼放光,一身酒气地凑到裴雁洲身边,“你没听古振说吗?那花魁姐姐可好看了!”
裴雁洲摇摇头,从他手边拿过酒壶又要倒酒,被古振一把拦了下来:“雁洲,你今日怎么了?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
“心中烦闷。”裴雁洲叹了口气,他放下酒杯站了起来,走到院子里海棠树边,将额头抵着树干,似乎这样就能想起母亲的怀抱,“古振,你还记得我十七岁那年干了些什么吗?”
几人都是一愣,程子平被他这话吓得酒都醒了,他站起来扶着桌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邓长钧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雁洲,今日在宫中发生什么了?”
他只知道龙颜大怒,却是针对二皇子的,敖明光的反应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十七岁那年,我爹从将军位上告假回来修养,一身伤病无法再带兵。”裴雁洲的声音刚好能让几人都听清,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却没人想起要将灭掉的火炉重新点燃,“东河岛大乱,匪徒聚众起义,我奉命带兵去镇压,险些丢了半条命,大胜后却差点招来杀身之祸。”
“雁洲……”邓长钧不忍再听他提起这些事,裴雁洲挥挥手:“不,我没醉……我万万没想到,皇上破例派我一个少年将军去,不是要给我立功的机会,而是要我的命。”
条条命令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他的头顶,最后硬是裴仲舒恳求饶他一条性命,代价是自愿放弃大都督之位,永远不再踏上战场,裴雁洲才从天牢里捡了一条命回来。
东河岛之乱只是一个引子,裴雁洲战死还好说,皇上万万没想到他一个毫无作战经验的孩子竟然打了一场漂亮仗,他本就忌惮裴仲舒,那时更是被和父亲如出一辙的裴雁洲吓到,若不是满朝文武为他求情,恐怕现在裴雁洲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怎么想起这事,大过年的,多难受。”古振是几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他低头看着熄灭的火苗,“可是朝中真的遇见什么事了?”
话说完他又长叹一声,自己虽然家大业大,却不能替他分忧解难。
裴雁洲抹了把脸,笑着坐回到桌边,听着外头街上的鞭炮声:“只是触景生情罢了。”
“真当如此倒也罢了。”程子平难得正经,肃声道,“雁洲,你若是真的为了家国着想,是不该这样颓废下去的。”
“我何时颓废了!”裴雁洲被他戳中痛处,反驳道:“我现在做的每一步,哪一步不是为了家国?”
“……你只是,不愿意面对后果而已。”邓长钧坐在他身边,“雁洲,世事要变了,听说南国有要反的意思,今年的贡品也还没进京,估计此事不假。”
“你和我说这个有什么用?我不可能再为了……我不可能再为他卖命了。”裴雁洲想起帝王冷漠的眼睛和天牢中的鞭打,那里的每一鞭都比父亲的十鞭还要痛。
程子平失望地点燃了炉子,正要让古振给自己递一个橘子,好安慰一下他被好兄弟伤到的脆弱的心,就听见身后墙头上一阵落雪声,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一个巨大的兽爪。
程子平:“……”
“这不是十一殿下的狼吗?”邓长钧后退几步,就见狼头上出现了一双手,那手指抓住软乎乎的狼耳,随后是一张熟悉的脸,“十一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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