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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一旁的江措笑了笑:“嗯。大哥虽性子有些冷,但在朝政方面他一向亲力亲为,何况是扬州的事。”
“何况?”薛适想了想,犹疑道,“记得当初来崇文馆任职前,翰林院的同僚告诉我,大皇子的母妃曼妃娘娘就是扬州人,是这个缘故吗?”
“不仅如此,大哥的封地也在扬州,虽然父皇并没有给我们这些皇子封地的实权,但好歹存着名义上的归属。而且大哥幼年时曾和曼妃娘娘在扬州住过不少时日,对扬州的感情自是深厚。”
薛适默默记下,怕这般探话太过生硬,末了又随口叹了句:“大皇子雄韬伟略,治水患,救千万扬州百姓于水火,令人敬佩。”
她一边说一边悉心摆弄代笔需要的纸笔,骨节分明的手白冽而修长,时不时转动几下笔,自如悠闲的模样像是春水煎茶,江措的视线不由顺着薛适指间翻扬的动作缓缓上移。
这个方向看过去,日光晃漾,散落深深浅浅的影,朦胧了原本的容色。
一时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都亭驿的那场大雨,眼前人遮着披风容颜半露,却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显出真实的纯净。
“那薛待诏,是喜欢我大哥那样的男子吗?”江措恍了恍神,不可抑制地出声问道。
“嗯?”
请愿寺前人声嘈杂,薛适皱了皱眉,略略低下头凑近了些,认真辨听着。
第一次这般拉近的距离,江措细细凝望过去,一时间,所有的朦胧与遮掩似乎瞬间于此刻退却,他按着桌沿的手蓦地一紧,勉强笑着移开目光:“我是说……薛待诏想成为我大哥一般的人吗?”
“大皇子很好。”虽然江接总想着把她和江岑许赶尽杀绝,但薛适觉得江接作为皇子,确实足够勤勉奋进。
“不过,”她弯唇笑了笑,“我只想成为自己,做一个能疏解百姓难言的代笔人就好。”
眼前的人只是垂眸执起笔,认真回复着客人代笔的需求,除此之外的所有事,好似都不能让她为之所动。
方才心中肆意股长的藤蔓忽然消缓了些许不安,转而绽出几朵小巧的花苞。
江措放下心。
他偶然发现了块珍宝,但好在,珍宝无心归属为谁。
而他想要珍之藏之的念头,不算太晚。
“二皇子,薛待诏,你们来了怎么不进去?”正想着,迟何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心思。
迟何刚一踏出寺门,就见斜对面薛适和江措支了个摊子,围着的百姓还不算少。
江措见薛适写得专注,便替她回道:“是这样的,来请愿寺的这些时日,薛待诏发现有些想来寺中写祈愿符纸的百姓苦于不通文墨,迟迟不好意思进寺,薛待诏便想着替他们传达心意。”
当然,江措并不知道,薛适摆摊也是为了方便时时观察清缘住持及请愿寺的动静。
“诶,那正好!浴拂礼前期的准备活动可以增一个由薛待诏亲笔写符!我这就去和师傅提议。”
迟何兴奋说着,刚要转身进去,迎面就见清弥法师已经站在了门口。
“师傅,我跟你说……”
“我听见了。”清弥法师摸了摸迟何圆光光的小脑袋,又朝二皇子行了行礼,但目光最终却是落在薛适身上。
薛适抬头,两人遥遥对视一眼,薛适勾唇笑了笑,虽都没说话,但彼此心照不宣。
清弥法师朝薛适点头示礼,便转身带着迟何进去了。
薛适收回视线,继续提笔为接连不断的客人代笔。但不知怎地,昨晚她出请愿寺时那道盯着她的幽怨目光再次出现,叫人后背一凉。
“怎么了?”察觉到薛适神色的变化,江措担心道。
“没事,就是觉得……今天才第一日,生意就很不错。”薛适不动声色地环视了圈四周,见并未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人,只得先作罢。
-
“你是说,京城来的那个薛待诏正和二皇子在寺门口摆代笔摊子?代写的还都是祝福祈愿的内容?”
“是。”见清缘住持的脸色沉了沉,小僧不解道,“您为何如此忧心,这……有什么不妥吗?”
“无事,你先下去吧,有什么其它情况,再及时告诉我。”
清缘住持面上虽这么说,但心中却渐渐不安起来。
虽然因着三年前瘟疫一事,绝大部分扬州百姓都将他和请愿寺奉为圭臬,他也一连三年都被选为住持,但毕竟有小部分人没经历过瘟疫的事,对请愿寺虽有崇信,但却没有失去理智。
平日经常进请愿寺的人自然知道,寺内会替不通文墨的香客代写心愿,甚至一笔一笔教他们自己写下不会的文字,而留在外面请薛适帮忙代笔的,除去少部分图新鲜的人,其他应该都是不怎么进请愿寺的,所以才不知寺内也有人充当着薛适的角色。
这些人本就没有完全为他们操纵,薛适和二皇子再这么一搅和,让这些人成了他们代笔摊子稳定的客人,就更不好被请愿寺影响和掌控了。就算这样的人占少数,但那位要做的事……也容不得半点不确定。
清缘住持叹了口气,摸出块玉哨轻轻吹响,一只雪白的鸽子飞来立于窗台,清缘住持将字条写好安放,眨眼功夫鸽子已经飞离。
……
夕阳斜斜,一天很快过去。
薛适收了摊,拜别江措,带着新改好的赋进寺去找清弥法师。
清弥法师依旧坐在那方石桌前,甚至斟好了茶。
“法师在等我?”薛适心情颇好的模样,笑着几步跑到桌前,将赋递过去。
清弥法师却没有像昨日般立即展开,他将一盏茶推到薛适面前,不慌不忙道:“薛待诏此举是想和请愿寺抗衡,去收拢那些尚未对请愿寺产生依赖的百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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