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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闻生坐在椅子里,双手被牛筋绳拴住,脚踝和椅子腿铐在一起。他头上依旧罩着黑布套和遮光镜,降噪耳机让他什么都声音都听不见。劫匪们已经给他换了身衣服,虽然旧了,但还挺干净。黑暗和寂静让梁闻生心生恐惧,他小心翼翼地扭着脖子,但无论怎样眼前都是一片漆黑。他想把头套扒掉,立即有人按住了他的手。
“我口渴,可以喝点水吗?”梁闻生问。
吕尚辛没吭声,把梁闻生的手反绑在椅子后面,然后起身走出了关押男孩的地下室。客厅里的电视机在放喜剧节目,有个穿羊皮外套的棕发女人正对着鸟笼喂鸽子。从瓦蓝色的窗玻璃向外看去,用麦秸做顶的大窝棚一览无余,板车和收割机停在院场里,谷仓在五十步开外的地方。果园旁养着蜜蜂,窝棚里拴着比曲格牝马,到处都是香喷喷的苹果味。
眼镜男在捣鼓电脑和屏蔽设备,见吕尚辛出来后,冲他亮了亮手里的啤酒。吕尚辛抬手拒绝了,靠在墙边叫了女人一声:“颜辑,别光顾着喂鸽子,给里头的小鬼喂点水,让他吃些东西。”
颜辑擦干净手,走去厨房里倒了一纸杯凉水,再切了点虾肉比萨。她用刀剁着菜板上的卷心菜,抱怨道:“已经四天过去了,他们还在讨价还价。钱到底什么时候能到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吕尚辛说,把连帽外套穿在身上,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
鸽子在笼中咕咕地叫,颜辑瞟了眼鸟笼,往尼斯沙拉里洒了些调味粉,铁青着脸问:“你去哪?”
“到镇上的饭馆去一趟,探探情报。”
吕尚辛戴上绒线帽,临出门前特意回头警告了屋子里的人一句,以表明他在这群人中有绝对的话语权:“送饭的工作交给颜辑,没我发话,你们谁也别想碰那男孩半根汗毛。”
颜辑端着盘子走进地窖,地下室的入口无时无刻不站着一名看守。她悄没声儿地走到梁闻生旁边,把装有食物的餐盘搁在他面前。地窖里存放着一些农用杂物,弥漫着干草的气味。墙边有张略显草率的铁架床,他们会让梁闻生躺在这肉色的床垫上睡觉。颜辑坐下来,摘掉了梁文生的头罩和耳机,把水杯递到他嘴边晃了晃:“喝水。”
梁闻生照做了。颜辑喂他喝了半杯水,又扯下一块比萨饼送进他嘴里,一边拉家常似的絮叨着:“你得想长远点,该吃吃,该喝喝,免得伤着自己。虐待你没好处,我们只是想要钱而已。”
喂完了饭,颜辑从口袋里拿出一管乳剂,用手蘸了点膏药抹到梁闻生脸上因打架而破了相的地方。事毕,她一声不作地收拾掉空餐盘,把布罩子和耳机戴回梁闻生头上,扶他去上了个厕所。颜辑回到客厅,将盘子往水槽里一放,转身看着眼镜男说:“梁旬易根本就不是真心想付钱,也许警察正在找过来的路上,我们得快点把这烫山芋转手。”
雨从早至晚浇淋着果园里的树木,园中铺满细沙的小径上星星点点地落着黄叶,湿淋淋的树皮散发出沉闷、萧索的气味。紫藤和丁香都已谢尽,在雪白的凉亭四周,荚迷挂满了红彤彤的小果。傍晚之前雨势渐小,变成毛毛细雨,最后彻底停了,空气随之变得滋润、芬芳。西半边天上,夕阳的金光穿过沉甸甸的乌云,令人目眩地辉耀于白桦的叶丛之间。
莱恩山下的门禁打开后,阿尔贝开着车从里面驶出来,停在路口左右瞭望,按着耳机说:“附近观察过了,路上很空,没有异常。”
“回来之前再查一遍。”高绪如在电话里告诉他,“别靠近那些媒体,把车窗关严实点。”
阿尔贝满口答应,然后沿山路开了下去。因为刚下过雨,晚阳的光线在黑黝黝的柏油路上反射出浓厚的橘红色,浓厚得简直可以拿玻璃瓶子装起来。高绪如抱着步枪巡检花园,经过喷泉池时他稍稍停了一会儿,看着漂在水面上的浮萍和莲叶。他想起梁旬易曾坐在池边,微笑着把手伸进水里转动戒指,而今雨打飘萍,日薄西山,无处不默示着世事之无常和不可言喻的悲伤!
高绪如从花园回到屋檐下,一低头才发现鞋面上沾了不少落花。他在廊道里徘徊了一阵,远眺红日射出的紫莹莹的霞光。虞恭裕拿着茶杯从门厅走出来,打算远眺山景放松双目,却正好撞上高绪如手里的枪。律师吓得身板僵直,反应过来后才立起眉毛数落道:“天哪,你能不能把枪收起来?”
“放松,喝杯茶吧。我是保镖,负责梁旬易的安全。正如你说的,现在是艰难时期,体谅一下。”
虞恭裕没再穿着能彰显他不俗地位的西服了,为了适应北方的冷凉天气,他很不自在地披了件长风衣御寒。高绪如和他共处檐下,不动声色地留心着这位广有见识的法律顾问——他的衬衣松松垮垮的,头发也没理,整个人看起来滑不溜丢,不过他手上却戴着一块货真价实的劳力士表。虞恭裕喝了口茶水,和高绪如攀谈起来:“你在梁旬易身边待了多长时间?”
“不算久。”
“你是克索罗人?一直都干保镖这行吗?”
“没有。”
“我注意到梁旬易对你青眼有加,无论什么场合都让你陪伴左右,”虞恭裕趴在栏杆上点了一根烟,颇有牛仔做派地眯起眼睛挥手散了散烟雾,“想必你能力出众,有过人之处。”
高绪如没有接他的腔,虞恭裕含了两口烟没等到回答,扭头打量了他一眼:“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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