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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惠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对方语气中的高傲姿态让她觉得不悦,但此事往小了说只是男子对女子的邀约,往大了说便是两国邦交,总不好驳了对方的颜面。她牵动唇角生扯出一个笑来:“那就有劳太子殿下了。”
她狩猎时喜好独行,南诏太子却偏偏前呼后拥。不仅有眼尖的仆从负责替他指明猎物踪迹,他每每猎到一物,更有随从欢呼祝贺,称他“英明神武”、“武星降世”。
南诏太子眉眼间尽是得意之色,回首望向端惠,却见她始终面色淡淡,并无半点对自己的仰慕之意。
实际上,端惠今日很不尽兴。她每发现一个猎物,还没等提起弓,便听见南诏聒噪的仆人指示方位。
“太子殿下,东北方向灌木后有只黄麂。”
“殿下,南面草丛里有只兔子。”
“太子殿下,有只白鹿躲在东边两棵桦树之间。”
“……”
她默默地垂下了手,将弓重新背了回去,仆从们都已经指名道姓地叫“太子殿下”了,她要是再出手射箭,倒像是抢了他的猎物。
南诏太子亦十分不解,这招在南诏的时候百试百灵,怎么端惠却好似没看见他狩猎时的英姿。
南诏太子回到营帐,召来了谋士,请他为自己解惑。谋士略略思索,猜测道:“臣听闻大盛女子不喜骑射,以德行才学为重,更爱琴棋书画、风花雪月等雅致之事,不如殿下试试邀端惠公主前去赏月观星,夜谈诗书?”
南诏太子深以为然,若有所悟。
戌时初,他到了端惠的营帐外,请人通传邀她出帐一见。此时端惠正于灯下持了本书细细翻看,听了通报无奈叹息一声,搁了书册出来见他。
端惠福了福身,与他见过礼,启唇问道:“夜已深了,太子还不休息吗?”
南诏太子笑道:“孤见公主帐中还亮着灯,应是还未就寝,便想着邀公主一同赏月。”
“太子见谅。”端惠致歉道,“并非我不愿赴约,只是孤男寡女深夜共处,实在不合礼法。”
南诏太子本就不是和顺之人,一日之中接连两次受挫,已然耗尽了他的耐心,再难维持温文的表象,语气不由得强硬起来:“我们南诏没有这样的规矩。孤如今千里迢迢来访大盛,大盛的公主便是这样待客,连这点面子也不愿予我南诏吗?”
端惠秀眉轻蹙,正欲解释,只听一人话中带笑,朗声而至:“寂夜赏清月,太子殿下真是好雅兴!都说入乡随俗,既然身处大盛境内,殿下是否也该对大盛的习俗保有最起码的尊重呢?”
来人正是谢元清,他卸下了白日里所穿的轻甲,沐浴在月光的清辉下,整个人的轮廓都显得柔和了不少。
南诏太子被人指摘,愈发不悦:“你又是何人?孤与公主说话,你随意上前打扰,这便是大盛的规矩?”
谢元清行了一礼,回道:“臣乃大盛一品骠骑大将军谢元清,围场中值夜巡逻诸事皆由臣负责。常有刺客趁春猎之机行刺陛下,故而戌时之后便是宵禁,太子殿下还是不要随意走动的好,以免显得形迹可疑。”
“你!”南诏太子给他气得不轻,拂袖而去。
端惠目送南诏太子走远,又瞥了谢元清一眼,轻笑道:“本宫尚不知谢将军这样会唬人。巡夜?这不是禁军的活儿吗,什么时候成了谢将军的职务?宵禁,这又是何时定下的规矩?”
“臣好心替殿下解围,殿下却只顾着拆穿微臣。”这话听着似是叫冤,上扬的尾调却透着说不出的明快。“殿下分明不想同他相处,为何不直截了当地拒绝?”
“他为何要刻意接近本宫,将军心里不清楚吗?”端惠面上带笑,笑意却不及眼底,轻声的话语在谢元清耳中不啻于一声响雷,“他想要本宫和亲,嫁去南诏做他的太子妃。”
谢元清闻言心头大震,不由得提高了声调:“那就更得离他远远的了!和亲的公主过的都是什么凄惨的日子!难不成殿下竟然愿意?”
面对已知的漫漫前路,端惠没有丝毫恐惧与抗拒,她语气坚定,目光从容,仿佛保家卫国的热血战士:“谢将军,本宫乃大盛嫡公主,出生于皇家贵胄,自小享万民供奉。既然享受着普通人从不敢奢想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该一肩担起皇家儿女的责任。我大盛若与南诏联姻,可保两国数百年邦交友好。本宫身后乃大盛子民,本宫责无旁贷。”
谢元清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她眉目英挺,身姿如竹,有不输须眉之能,本可以拥有光辉灿烂的人生,却就这样坦然地笑着,接受了她的命运。
流转的月光下,她比明月耀眼。
南诏太子快步走回帐中,余怒未消,一挥袖将桌上茶具尽数扫下。瓷盏跌落……
南诏太子快步走回帐中,余怒未消,一挥袖将桌上茶具尽数扫下。瓷盏跌落,响起一连串清脆的破裂声,满地皆是四分五裂的白瓷碎片。
他骤然发作,帐内伺候的人吓得跪了一地。
“殿下息怒!”谋士伏叩在地,试探着劝抚询问,“是谁冒犯了殿下,竟使殿下发了这样大的火气?”
南诏太子疾言遽色,咬牙切齿地道:“还能有谁,自然是那个不识抬举的端惠!孤在南诏时,什么样的美人得不到?她这样古板无趣的女子,若不是为了和亲,孤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还请您暂时忍耐,待您稳稳当当地登上南诏皇位,要如何处置端惠,还不是全凭您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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