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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9章 相依为命（第1页）

在被皑皑白雪覆盖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杂色的深山之中，凛冽的寒风如凌厉的鞭子般无情地抽打在大地上。而就在这片寒冷与寂静交织的冰雪天地中，有一个身形瘦小却充满坚毅的背影——年幼的小郎君正艰难地蜷缩在石洞中。

他的怀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那小小的身躯宛如一件易碎的珍宝，让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小心翼翼地将她紧紧贴靠在自己瘦弱的胸膛前，仿佛要用这并不宽阔的胸怀给予她最温暖的庇护。

狂风呼啸而过，卷起大片雪花，争先恐后地闯进洞中，狠狠地砸向他们。

小郎君紧咬着牙关，用自己单薄的脊梁努力地替怀里的婴儿，抵挡着世间所有风雪的侵袭，他的双臂犹如铁钳一般牢牢地护住怀中的婴儿，似乎想要把她深深地嵌入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他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这个珍贵无比的小生命。

两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那个狭窄又闭塞的石洞中，在这冰雪覆盖的广袤天地之间，显得如此渺小和脆弱。他们就像是两只走失的幼兽，惊恐地浑身颤抖着，努力藏匿起自己的身形，试图躲避外界可能存在的一切危险。

小阿霖轻柔地伸出右手食指，微凉地指尖，缓缓地塞入婴儿那粉嫩的口中。

这一刻，这根手指彷佛成为他们之间唯一的情感纽带，也是他目前所能给予妹妹的全部安慰。

尽管他自己也十分的惊恐不安、饥寒交迫，但是看着妹妹因为吸吮着自己的手指，而逐渐变得安静下来，他那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一些。

自从三天前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护卫们舍生忘死，带着他们兄妹逃离邙城后，为了躲避羌戎人的追捕，他们便一直藏身于这座大山的深处。

而现在，那些出去打探消息的护卫，也如断了线的风筝，接二连三地失去了踪迹。

如今，只剩下姒钺一个人，守护在小阿霖兄妹的身旁。

姒钺，是阿娘刚刚怀有身孕时，阿耶为尚未出世的妹妹精心挑选的武婢。她虽然年仅十三岁，却如同一只矫健的猞猁，拥有着六个护卫中最为强大的能力。

“小郡王，将小女郎交予婢吧！”

姒钺走到小阿霖跟前，抱起他怀里的婴儿走到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竹筒轻放在婴儿嘴边——竹筒里面装着温热的鲜血。

这些鲜血对于常人来说，或许充满了血腥与恐怖，更不应该拿来喂养尊贵的公主之女，但此时此刻，它们却是这个可怜的小女郎唯一赖以生存的口粮。

在这片被厚厚的冰雪所覆盖的深山里，一眼望去，尽是冰冷刺骨的积雪以及那些光秃秃、毫无生气的树枝。在这样恶劣的境况下，想要寻觅到能够果腹的食物，其难度简直比登天还难，这对于一个嗷嗷待哺婴儿而言，更加的致命。

所以，姒钺别无选择。

为了让那个宛如小病猫崽儿般无精打采、蔫蔫的小女郎能够存活下去，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冒着严寒，频繁地穿梭于山林之间，苦苦寻觅着那些偶尔出来觅食的活物。

每一次成功捕获到一些小动物后，姒钺都不敢有丝毫耽搁，会立刻返回山洞里，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宰杀，迅速地把流淌出的鲜血收集起来，仔细地装进事先精心准备好的竹筒之中，一滴都舍不得浪费地喂给小女郎。

小女郎那巴掌大小的身躯，看起来是无比的脆弱，一副随时随地便会夭折的模样。

然而，当姒钺轻轻地将装有鲜血的竹筒凑近她时，这个看似虚弱无力的小女郎，却展现出了惊人的生命之力。

只见她微微张开苍白的小嘴，伸出那小巧而可爱的舌头，如同品尝世间最珍贵的美食一般，秀气地吸吮着从竹筒边缘缓缓溢出的一滴滴血珠。

随着每一滴滴鲜血被她吸入腹中，她原本苍白的小脸也渐渐泛起一丝血色，就像是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蕾开始吸收阳光雨露。

“姒钺，他们都死了吗？就像韶管家他们一样，再也不会回来了吗？”小阿霖声音闷闷的。

姒钺闻言手指一顿，然后轻轻的嗯一声，却没有再说别的。

小阿霖提醒自己，“他们皆因我而死。”

乳母在自己眼前如待宰的羔羊般被羌戎人强行拖走，随后猩红的鲜血在她的罗裙下如毒蛇般蔓延；

韶管家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死死堵住王府的后门，整座王府在自己的身后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

替代自己和妹妹被羌戎人抓走的两个家生子，羌戎人狞笑着把他们如猫狗般扔进了火里……

他们皆因自己而亡。

他的神色如凋零的花朵般萎靡不振，低垂着头，怀抱着自己的双膝，身体蜷缩着坐在地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吧嗒吧嗒地无声落在袖口上。

出生在以骁勇著称、战功卓著的镇北王府，令他对死亡的认知，远远超出一个孩子的理解范围，特别是这几天所经历的一切，让他将死亡看得更加清楚。

——死亡是永恒的消失，是被世间渐渐遗忘，是与亲友永远的分别。

“姒钺，我是不是会死在这里？娘亲让我保护妹妹，可是我没用，保护不了妹妹，我保护不了任何人！”

韶汝霖的内疚、自责和害怕如潮水般在内心汹涌澎湃，他说话的声音止不住地发颤，因为害怕被羌戎兵发现，所以他只憋着嘴，小声地抽泣着，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淹没了他的眼睛，很快在他的脸上泛滥成灾。

“郡王只有六岁，已经做得很好了，很坚强！小郡王放心，我不会让我们死在这里，我会把您和妹妹平安带回将军身边。”

姒钺的声音虽然不大，语气也很生硬，然而却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给了小阿霖莫大的安慰。

这一刻，十三岁的姒钺在小阿霖眼中，就如同阿耶一般，宛如一座巍峨的高山，可以让自己安心地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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