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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轻有点不确定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三年多了,苏承德会不会搬家?就算不搬,他就一定在家么?会不会出门应酬?会不会又出差到了什么地方?
这些年苏轻养成了一个习惯,无论走到哪,都要想方设法地弄一份B市晚报来,那份晚报其实是个坑爹货,广告就占去大半的篇幅,除了头版头条放些中国人民都已经知道了的国家大政方针当新闻、娱乐版那点不靠谱的明星八卦,以及财经版那些更不靠谱的证券评论之外,基本上就剩下失物招领寻人启事和讣告了。
苏轻对它唯一的感情就是这上面有时候会登一些本市企业家的采访报道和小道消息,苏承德偶尔会上去露个脸,满足一下他那老式的“上电视”“登报纸”的虚荣心——尽管他登的这份报纸是传说只有B市各大事业单位在订,还多半是被垫茶杯用的。
看见关于苏承德的东西,苏轻都会剪下来留下,有时候也想,老东西都奔六十了,还挣什么命呢?一天到晚风风火火的,又图个什么呢?可是这么一问,苏轻自己又心酸起来——苏承德孤身一个人,跟保姆住那么大的一个房子,每天不玩命干事业,让他干什么去呢?
苏轻觉着自己是爬墙千堵,终有一摔——自己天天忽悠别人,终于有一天让别人给忽悠了。那天熊将军问了他三句话,他没有一句能答得上来,熊将军就承诺他说:“你来归零队,我就给你一个身份,一个让你回家的身份。”
然而他现在有了身份,能像当年胡不归那样牛皮哄哄地说一句“我为政府工作”,身份证上的名字也终于变回他本来那个了,可是发现自己仍然不敢回家。他不知道会不会也有一个神出鬼没的狙击手,或者一个背着“大蚕蛹”的人蹲点守株待兔。
他只敢扮成一个老叫花子的模样,留着一脸黑白夹杂的大胡子,抹着黑黢黢的脸,穿了一身十分“犀利”的衣服,以及拖着一条伪装出来的断腿,拿着一个小搪瓷盆子,靠在苏承德每天正常下班必经的一个路口上。
这个路口经常堵车,苏承德有时候会让司机把车开走,自己下来溜达回家。
一整个下午,他都无所事事地靠在墙上,路人给他往碗里丢零钱,他也没反应不道谢,只是眯着眼睛望着渺茫的天光,一个下午只收了十来块钱。
天色渐渐暗下去,下班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经过,人流车流都变得拥塞起来,苏轻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在喧嚣热闹的路口,从人海车流中望射出目光,久久地凝视着一个方向。
突然,他眯得细细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抹光,苏轻扮成的老乞丐佝偻的腰板不易察觉地僵硬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正随着上下班高峰期堵塞的交通缓慢地往这边移动,五百米,四百米……
然后只见那个几年不见,却依然熟悉的身影在路口照常下了车,一个人慢慢地往这边走过来,苏轻就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好像堵着什么似的喉咙,敲着他那破搪瓷碗,低低沉沉地哼唱起来:“人鬼天地,万金似慷慨,浮生若梦安载道,唯苦心良在——”
每个人都来去匆匆,极少有人注意到墙角这少了一条腿的老乞丐,苏承德的脚步并不快,因为他回去也没什么事。这些天天气不好,他感觉关节有些不舒服了,就避开人流,贴着墙角慢慢溜达,于是说巧不巧地听见了混杂在整个城市的轰鸣声里的几句歌词。
没有一个字在调上,却透着那么一股说不出的悲意。
苏承德扫了他一眼,忽然就觉得心里凄凉起来,他自嘲地想着:总算我还有几把钱,不用沿街要饭。
这么想着,他就驻足在了老乞丐身边,听着他忘词走调连哼再编地唱完了整整一首。
“老乞丐”这才把微微呆滞的目光从墙角移下来,像这个城市里成千上万个以乞讨为生的人一样,双手抱拳,整个人费力地弯下腰去,以最卑微的动作,额头轻轻碰到地面上,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不知是什么地方的方言。
苏承德一般是不理会的,他习惯了凶狠地去争去抢,恻隐之心早就死得差不多了,何况连小孩都知道,这些装成残疾人的模样沿街乞讨的多半都是骗子——这次他真的悲剧地真相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就觉着心里酸酸的。他并没有往深里想,只是认为可能是这老乞丐的声音打动了自己。
也怪可怜的,哪怕是个骗子,一整天一整天地在这坐着作揖磕头,也挺不容易的——苏承德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零钱,丢在他的破碗里,随后目不斜视地径直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了。
没看见身后的老乞丐像是匍匐在朝圣路上的虔诚信徒一样,拖着一长一短的两条腿,吃力地扭转了一个方向,对着他的方向长跪不起,额头久久地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就像是已经失去了再次直起身子的力量一样。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外勤人员都放假了,胡不归没敢放,他在密切关注着已经通宵了一宿的技术部的结果。许如崇顶着一双巨大的黑眼圈出来打报告:“胡队,程教授猜测得有道理,这玩意确实有点类似于体外能量晶。”
“这里有一个探针,可以钻到人身体里——能量晶的运行基本原理之一是情绪吸引定律,这个你知道吧?”见胡不归点头,许如崇揉揉太阳穴,“这个的功能也差不多,不同的是它吸收的是佩戴者本人的情绪,而且吸收得极少,然后改变这极少的一部分情绪的频率,这部分高频情绪波,就以能量的形式出现了,但是由于吸收的情绪很少,所以转化的能量也很少,你们猜得对,这玩意应该还是在实验阶段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做的人体试验,是想做出一个人工能量晶来?”
许如崇压低了声音:“世界上的双核就我所知,只有苏轻一个,现在所有人都弄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些年看来‘那边’也尝试了不少研究,可是没能再复制出一个苏轻来。这个时候,如果人体无法承受声称第二个能量晶,很容易想的一个方法就是人造移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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