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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裴西遒平生第一次体会了,什么叫作心灰意冷。
原来悲痛到极致的时候,整颗心,整个人,是麻木的。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拂袖而去,再无留恋。
身后没传来一星半点儿的声响,他的决然离开,许是身后那人早有预料的。
知道会发生什么,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所以分外平静,不正常的平静。
太极殿内笙歌鼎沸,都飘散在这清冷的冬夜。
明亮的灯光就在眼前。
裴西遒的脚步却忽然顿住。
他被自已心底划过的一丝念头气笑了。
——外面这么黑,那条路又那么暗那么曲折,她会不会犯迷糊走岔了路、会不会害怕?
她身边是有侍女为她提灯的,他操心这个做什么。
——可近来平城不大安全,皇宫内也充满了阴谋诡计,万一教她遇上了呢?
关他何事?她都那样轻怠他真心、折磨他自尊了,他还管她做什么?
裴西遒回头,长身玉立,凝伫着那片浓墨般的黑暗。
心底暗骂自已一句“没出息”
。
他无法不去担心,便躲进暗处的树丛后,想确认她安全回到大殿。
久久没能等来她的身影。
他心生疑惑,终究放心不下,还是折返了回去。
却发现,她竟仍在原处,抱膝蹲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了一团,脸都埋进了胳膊里。
他闪身躲到了一颗大树后,瞧见这一幕,心头忽然一跳,便是不远不近地怔立在那儿。
前方,侍女白银陪伴她身侧,揽着她肩背,轻轻安抚。
“好了……”
他听到白银叹息,小声说,“长痛不如短痛,忍一忍,很快就熬过去了……”
雍羽没有动,没有抬头。
“一会儿妆蹭花了,回殿内该不好解释了。”
白银又是一阵叹息。
裴西遒听到,她喉间似乎溢出了一声带着哽咽的笑,“重新画吧,已经花了。”
白银揉了揉她发顶,口吻满是心疼,“妆花了能重画,心缺了角,还能长回嘛。”
雍羽将头埋得更深了。
她用力地在衣袖上蹭着眼睛,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白银忙按住了她,“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没有不好受,”
雍羽飞快地敛了情绪,冷静道,“一切都回到正轨了……本就该,是这样……”
说罢,她站起身,双腿似因久蹲而麻痹,使不上力。
白银眼疾手快地扶稳了她,搀扶着与她一起返回寝殿的方位。
月下,裴西遒背靠着斑驳的树干,心彻底乱成了纠葛不清的一团乱麻。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以及与她相关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他今夜不曾折返回来,也就不会将她拼命掩饰的悲伤脆弱尽收眼底。
也就还能逼迫自已决绝地与她斩断情丝,再不沦陷。
但他偏偏返了回来。
偏偏瞧见了破绽。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裴西遒现在很难静下心去分辨出来。
只是恍惚意识到,就像钉子钉入了木头,钉得严丝合缝,充实而牢固,永远地留下了深痕,即便有一天拔出它,那深深的空洞也不会再长回来,也再不是别人能替代、填补的。
雍羽就是扎根进他心底的那根刺。
……
腊月末,冬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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