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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回崔云舟突然造访,简单聊了几句后,裴姜的酒肆又恢复了往常,她手下的暗卫汇报所得,起码留守署的暗探都撤走了。
她不知道崔云舟打的什么主意,她只知道这个外表冷酷的留守大人,猜不透。
更漏指向子时三刻,长安城的夜雨正敲打着窗棂。
裴姜攥紧汗湿的衾被,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自从养父离世,这个噩梦如同附骨之疽,总在下雨时找上门来——滂沱雨幕中朱门轰然洞开,血水顺着青砖漫过绣鞋,廊下悬挂的琉璃灯映出满地横陈的尸首。
她看见自己跌坐在回廊转角,十幅月华裙浸透了亲眷的血,而那个戴着鎏金面具的人俯身抱起她时,衣摆翻涌出暗绣的金蝉纹路。
她猛地撑起身子,铜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冷汗顺着蝴蝶骨滑进绢衣。
她想起鬼市当铺老板给的那枚印有金蝉图案的铜钱,那当铺的招牌上也印有金蝉。
她觉得那间当铺,想必与她身世有所关联,何况那老板也认出金步摇。
窗外雨声骤密,她听见索多的脚步声停在廊下。
“姜娘,你没事吧?”索多明显是听到裴姜屋里的动静。
“没事,做噩梦而已”裴姜轻声应道,索多这才松了口气离开了。
子时的雨帘中,崔府玄色门楣下闪过一线冷光。
崔云山勒住缰绳时,缠着金丝的牛皮马鞭已结满冰凌。
这道自清河郡疾驰三百里而来的身影,此刻像一柄插进长安夜雨的陌刀。
湿透的紫袍下肩骨嶙峋如刃,玄色幞头压着几缕银丝,倒衬得那道横贯眉骨的旧疤愈发狰狞。
“郎君归矣!“
门房举着琉璃灯迎出来,火光跃上他凝着雨珠的下颌。
崔云山抬手卸去沾满泥泞的墨灰大氅,露出内里暗绣金蝉纹的朱砂中衣。
“备水。“他的声音裹着北地风砂的粗粝,抬手抚过腰间佩剑时,露出虎口处新鲜的灼伤——那是三日前在清河郡焚烧密信时留下的印记。
“郎君,可要禀告主家和夫人?”一旁的侍卫贺川低声问道。
“太晚了,明日我早起向他们请安便是”崔云山走入房间,看着与三年前并无分别的布置和摆设,不禁苦笑。
翌日。
崔府上下可是翻了天,离家三年的大公子崔云山回来了。
父亲崔佟和母亲柳若岚笑着接过崔云山亲自递来的热茶,心中欢喜。
“阿耶、阿娘,让你们挂心了”崔云山性格讨喜,比起二郎崔云舟,他在崔家出了名的和善近人。
“清河那边,无恙吧?”崔佟如今是大理寺卿,但与小儿子崔云舟关系不太好,毕竟他们夫妻俩一贯偏心,只喜爱大儿子。
“还好,家中族人都过得如意,孩儿回长安正打算把生意做回来”崔云山并无考取功名,但他自小文武全才,更深谙经商之道,三年前便回清河崔氏帮忙打理家族生意。
“回来就好,做什么都可以。”柳若岚最痛爱这个儿子,嘴甜贴心,比那看不出表情的小儿子好太多了。
“二郎呢?”崔云山在下手落座,向二人问道。
“回留守署了,前些日子东宫出了点事,他忙得很”崔佟淡淡的说道,大理寺在他管理下,只有一个宗旨,便是不与京城留守署协同办案,大家都知道他们父子极度不和。
“曜之,你既然回来了,要不阿娘给你物色个好娘子,你意下如何?”柳若岚一心想把崔云山留在身边,何况他今年也三十了,再不成婚,实在不合适。
“好呀,任凭阿娘作主!”崔云山笑了笑,居然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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