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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达罗道:“说起来,你我总角相交,后来又喝过牛角酒,同桌而食,同被而眠,又同师学艺,情同手足,不分彼此,比亲兄弟还亲上一层。可是为什么师父总夸赞你聪明,我一有不对却被骂得狗血淋头?你不过碰巧治好了苗老虎的蛊毒,就被人号为‘蛊王’。王者,一也。师父死了,也就罢了,把我这个师兄往何处搁?其实,放蛊、治蛊的能耐你哪一点儿比得上我?你倒好,恬不知耻的到处宣扬,别人都只知有你南宫破,哪有我辛达罗?”
辛达罗越说走得越近,少冲已能看见他,但不在一丈之内。心想这两个仇敌幼时还是好朋友,为了‘蛊王’之号竟翻了脸。
又听南宫破道:“别人怎么称我那是别人的事。可是你知道别人为什么这么抬举我,不抬举你么?因你只喜放蛊,说白了便是捉弄人,别人怎么会喜欢你?我则专攻治蛊,你我虽财物不分彼此,但性情正好相反,却怪人不得。”
辛达罗道:“没有我放蛊,哪有你治蛊?为什么你能扬名,我却不可以?”
南宫破道:“这些年逍遥谷由你主事,藏污纳垢,被人称作了恶人谷,我这‘蛊王’的名声也被你弄得臭不可闻。你搞出个‘蛊浸’之法,我旧日的人一个个如傀儡般受你驱使,我有谷不能归,你已大占上风,现下我又中你算计,命在旦夕,你可以得意了。”
辛达罗果然很是得意,笑道:“师父他老人家说这‘蛊浸’之法只是古书中的奇谈怪论,想不到他一向看不起的徒儿竟然得以成功。他最得意的徒儿又怎样?还不是恶名远播,为人不耻?莫谈金蚕蛊毒无法自解,对付蛊浸更莫之奈何。”他指了一下身旁的马啸风道:“你知道他是谁么?铲平帮大王马啸风,一手铁爪功威镇中原,又是天下第一帮的帮主,还不是成了我的奴仆?我指东他东,我指西他西。”
南宫破微惊道:“他是马啸风?难道你已得到玄女赤玉箫?”
辛达罗道:“不错!你说‘得玉箫者得天下’,这玉箫中藏着什么秘密你却不说,我问姓马的,他也不知道,他这个样子,是不会说假话的。”
南宫破道:“我不过一句戏言,你还当了真。”
辛达罗道:“我那徒儿秦汉说,就算是句假话,既然天下人都当了真,那就是一句真话,嘿嘿,说得大有道理。何况你未入师门之前,对我从不说假话的,你说这是你家族世代相传的秘密,必是很要紧的,你现下说出来,说不定我一时高兴,只废你武功,饶你不死。”
南宫破却闭了双目,不再说话。辛达罗大怒,在马啸风背后点了数指,摸出一个竹叶哨,吹了起来。马啸风闻声立即发狂,向南宫破猛扑过去。
若在平日,两个马啸风也不看在眼里,但此时他力不从心,左闪右避,颇为狼狈,反引起毒气上攻。
少冲见事在紧急,跳了出来,直扑辛达罗。辛达罗见突然之间冒出个人,略出意料之外,但立即看清是被自己下过蛊的小乞丐。眼见他扑到,立即飞起一腿,正踹中少冲小腹。少冲早已运气于腹,这一脚虽将他踢了个仰八叉,兀自没事,辛达罗却觉脚尖生疼。嘴里哨声稍作中断,立又发出。
少冲故意激他道:“辛达罗,你为什么要杀南宫前辈?是不是他放蛊、治蛊的本事在你之上,他不死,你便做不了‘蛊王’?”
这一句话正说中辛达罗心思,他决不愿别人看穿,忍不住停了吹哨,道:“胡说!他的‘蛊王’名不副实,我才是真正的‘蛊王’……”
少冲正要引他说话,未等他说完,立即拔去筒塞,把筒口对准他。立见一条黑线从筒中射出,迅即进入辛达罗嘴中。辛达罗虽然看见,仍反应不及,骇然之下,只说了两个字:“射工……”便舌头发硬,全身发木。
马啸风听不见哨声,便停了攻击,此时眼珠定住,口吐白沫,如死了一般。
南宫破惊魂稍定,瞧见辛达罗的模样,哈哈笑道:“辛达罗,你放别人的蛊,没想到自己也被放了一回。那滋味可好受么?”笑声中岔了内息,立觉毒气乱窜,忙运气调息,过了一会儿才觉稍缓,从腰间解下一小金锁,抛给辛达罗,道:“你发誓不说出我的秘密,如今不但说了,还让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你我兄弟情份早已断绝,这信物留来也没用处,还给你。你走吧。”
辛达罗缓缓的取出一把小弯刀,正要说什么,忽然直挺挺的倒下去。
南宫破一惊,想那射工毒液的毒性虽烈,仍有救治之法,尚可支撑一两个时辰,没想到发作得这么快。毕竟兄弟一场,倒不愿他就这么死了。当下想也没想,立即上前探视。见他鼻息微弱,尚未绝气,叫少冲道:“小乞丐,背他回去。”
少冲巴不得这坏蛋死了才好,说什么也不肯背。南宫破略一提气,蹲身把辛达罗负在背上。
辛达罗忽然醒转,见仇人就在眼前,本能的抽出弯刀,扑的一声刺入南宫破肩背。南宫破一扑到地,扣住伤口。好在辛达罗中毒之后气力已失,伤口不深,幸无大碍。
辛达罗还想再刺,南宫破已无力抗拒,只伸手轻轻格了一下,顺势在辛达罗肩头推了一下。辛达罗趔趄了几步,一下子栽入那烟水处。接着大声怪叫,不久声音弱了下去,渐至无声。
南宫破心中奇怪,撑起身近前细看,只看到辛达罗半身入水,上半身还好好的,下半身已化作骷髅,焦臭难闻。原来那池中并非寻常的水,混有大量天然的硫酸、盐酸,腐蚀性极强。
南宫破瞧了瞧自己的双手,又望了望辛达罗的尸身,喃喃道:“是我杀了师兄,是我杀了大哥。辛大哥,是你先对我不仁,不能怪我不义。”
少冲见了这个情景,吓得心跳不已。
但南宫破毕竟与辛达罗十几年同窗之谊,师兄的种种好处涌上心头,甚觉难受。尤其是当年二人结伴入深山采药迷失归路,若不是师兄奋不顾身相救,早已葬身蟒蛇之腹,后来辛师兄摔断了脚,也是南宫破费尽辛苦背他出山。真可谓情同手足,生死至交。后来也不知因着甚事闹了别扭,两人互不相让,以至嫌隙越来越大,终至决裂反目,到了水火不容、势不两立的地步。
出洞后,二人都觉恍若隔世。南宫破叫少冲取来那个小铜鼎,里面盛了些似朱砂的粉末,用火烧着了,把鼎放在屋中央,说道:“你站开此地,过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不要作声。”
少冲依言站得远远的,只见从鼎中冒出缕缕紫烟,四睡飘散。不一会儿,就听吱吱声中,墙角隙缝间钻出一条金光闪亮的蚕子。那蚕比家蚕大而肥,尾部有一个小触角,甚是可爱。若非早知其毒性剧烈,忍不住就会拾手玩耍。
金蚕爬到半途中,忽然不动,似乎死了一般。南宫破用镊子夹进一个钵中,说道:“鼎中熏的是‘醍醐香’,越是毒物,越禁不起诱惑,闻香出巢,昏死于露天之处。这就好比酒鬼嗅到美酒,说什么也要喝上一口,只不过酒力太过厉害,酒未沾唇就醉死了。这香于人丝毫害处,是捕捉毒物的妙物。”
少冲又问起竹筒中藏有何物,南宫破道:“里面便是我那日雪地里捉到的射工虫。此虫状如鳖,三足,古书里称作‘蜮’,俗名‘水弩’,平日里潜伏溪泉之中,闻人声则会含沙以射。有人说‘射中人影亦可害病’,此乃迷信之说,不过有人杯弓蛇影以致生病也不无可能,却非真的中毒。射工冬日蜇伏,全身发热,因此地面雪融,大冒热气,据此掘地一尺可见。而毒性也以此时最烈,一丈之内任你武功再高,也难逃其射出的毒液,唯一的办法是不发一言。此虫极为罕见,我也只得了这么一只,没想到派上了用场。”说到这里,想到师兄因此亡命,没有再说下去。
少冲见南宫破性命无忧,便要告辞。南宫破念他相助之德,说道:“苗地随处都是养蛊的人家,你不会些防身之道,怕是性命难保。”便向他传授了识蛊、治蛊的方法,又赠他三粒驱蛊的丹药,说是颇具灵效,详叙了用法剂量,出门指点了下山的路径。然后回屋坐下运功疗伤。
少冲按他指点的路径一路行来,时至初春,只见千岩竞秀,万壑争流,溪山入画,风景饱看不足。只是路途难行,只得扳藤负葛,一步步往下爬。
渐至岭下,弥眼都是野蒿,高过人头。小乞丐,你瞧见了什么?”
少冲双手乱摇,道:“我什么也没看见。”
那汉子道:“你看见的,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其实这事寻常得很,
少冲这才正眼看他,只见他颏下一缕青须,头发用簪子别了一个道髻,衣服也是一件潞绸道袍,显是一名道士。再瞧一眼那女子,那女子也穿好了衣裤,瞧服饰是苗地女子。苗女不比汉女,于此事倒很开化。此刻那女子正笑盈盈的望着少冲。少冲脸又是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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