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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尔森觉得自己坠入了梦境。
一个漫长的噩梦。
痛苦如刀凌迟加身,他一直挣扎着想要醒来,可全能的救主存心要他经此苦难,始终不肯放他出去。
他面朝下,仰头躺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活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每呼一口气,吹起来的灰尘就要落到他的眼睛,刺激得他睁不开眼。
不远处,是堆积着秽物的粪桶,难闻的恶臭从中传出。将他监禁的人对其唯恐避之不及,却故意将他扔到这里,为的就是使他受此折磨。杀又不能杀,还要喂他吃饭,也就只能这样舒缓心中恶气了。
不,这不是梦境,这是残忍的现实。
皮尔森几乎要绝望地呻吟,可一点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这人间炼狱的环境中,皮尔森在心中拼命地念诵着,他仅知的那几句圣言。
连日来的折磨已让他的身体极度虚弱,他清楚自己快要死了,不由得对死后的世界感到恐惧。
这时候念两句没人听得懂的祈祷词,大概能在死后的审判中过得好一点吧。
他恐惧,他祈求,他不甘,他痛苦。
他不想死,他始终怀着生的渴望。
汲取着一切苦难的养分,对活着的渴望再次顽强地生根芽。
怀着这种渴望,他偷出农场的两匹马,携着妻子和孩子,从颗粒无收的汉诺森家乡逃出来,躲过捕奴队的追捕,跨越法洛兰与赫尔曼之间漫长的边境,终于来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孚日城。
到达孚日之后,他的好运总算开始了。
孩子只是死了一个,比起那些惨遭捕奴队无情折磨的同乡已是幸运。
又找到了昔日的熟识,经人介绍加入了同乡会,又撞大运般得到了上城区马夫的工作。
谁能想到,几个月间,他已经快要跨入中等阶层了。
正计划着跟妻子再生一个,名字他早就想好了,就叫汉森,纪念他们死去的孩子,也纪念那回不去的故乡。
嗯,要是生的是女孩,就跟妻子同名就好……
美好的未来铺在面前,遮蔽了他的眼,包裹了他的心,使得他没有现,莱斯基少爷当天的闷闷不乐,和深夜下城区街道上弥漫的危险气息。
回忆到此,皮尔森不禁悔恨地握紧了拳头。
他真傻,真的。
要是没有胡思乱想,凭他从大荒原逃出来的生存经验,一定能马上察觉到街道上的异常,也许还有逃走的机会。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街上太过于安静了,声音正在逐渐消失。
当他惊觉连马蹄声都没听见,披着黑袍的身影已经到了他面前。
在车厢的前灯照耀下,有如赫尔曼古老传说中的死神之手。
无形的,来自血脉深处的威压完全释放,产自赫尔曼的名贵骏马“红鬃”停下奔跑,瑟瑟抖地跪在那人面前。
黑袍人脸上也被面具遮蔽,只留出一双深渊般阴沉的眸子,声音嘶哑难听。
“倒是一匹好马,可惜性子太软,骑起来没什么意思。”
皮尔森仿佛冬天被当头淋下一桶雪水,所有的肌肉都在打冷颤。
他想起来了,多年之前,他们的领主大人来村子里打猎,他遥遥看了一眼,那时的感受便和现在相差仿佛。
只是现在,他离的太近了,太近了。
直面着上位者的威势,皮尔森被恐惧攫住了心神,呼吸变得困难,身子虽然还没跪下,心中已经想要跪拜乞活。
是领主大人千里迢迢追杀到此吗?
最深沉的恐惧从内心深处重新浮现。他绝望地闭上双眼,复又睁开,鼓起最后一丝勇气想亲眼见证自己的死法。
却只看见,黑袍人影轻轻抚摸着马颈,老伙计“红鬃”同样不敢反抗,尾巴夹在两腿间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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