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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婚事(第1页)

母亲很担心娘家的财务状况,窦昭却不以为然地啃着糖炒板栗。

上一世母亲自缢了舅舅都能考中进士,这一世什么事都瞒着他,他轻装上阵,难道还能落榜不成?

只要舅舅中了进士,从前的那些花销自然就都能赚回来!

这板栗应该是放在地窖过了冬的,没有了水份,又是糖炒的,干巴巴的,可有总胜于无——她现在是个三岁的孩子,三岁的孩子能干什么?她现在有大把的空闲。

窦昭细细碎碎地咬着板栗,板栗屑子落了一地。

舅母和母亲说起她的婚事:“毕竟只是口头约定,我看你还是和你公公商量商量,请他出面找个体面人和魏家把这件事定下来!”

窦昭咬板栗的动作一顿,过一会才开始慢慢地继续嚼着板栗。

舅母的考虑不无道理。

上一世母亲猝然去世之后,父亲百日之内迎娶了王映雪,舅舅一家则匆匆忙忙去了任上。父亲潜心向学,待母亲孝期过后,他立刻参加了乡试,中了举人,紧接着他又参加了次年的春闱,中了进士,擢了庶吉士,在吏部观政。当时王家已经搬到了京都,王映雪的母亲许夫人惦记着女儿、外孙女和外孙,央求父亲带他们到京都团聚,父亲征得祖父的同意之后,带着王映雪、窦明、窦晓去了京都……谁还记得她和魏家的亲事?

直到祖父、祖母相继去世,她被送到京都,父亲这才惊觉她已经是个大姑娘,到了说亲的年纪,想起和魏家的婚事,派了人和魏家商量。魏家却期期艾艾,始终没有个明确的答复。

窦昭至今还记得自己当时惶恐不安的心情。

父亲健在,东窦的伯父们不可能收留她,舅舅远在西北,继母从来不曾短过她的吃穿用度,可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身上时候,却总透着几分阴狠,像噬人的狼,恨不得一口气将她吞下似的,可你再定晴一看,她又已恢复原来的淡定从容,依旧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儿。

常言道:反常即为妖。

她不知道王映雪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每日过得胆战心惊,只怕一个恍惚,就有灭顶之灾等着她。

偏偏祖母临终前告诫她,没有娘家的女人在夫家是站不住脚的,无论如何也要和继母保持面上的恭敬。她听了妥娘的话虽然恨王映雪逼死了母亲,但仆妇间流传着关于她母亲“善妒”、“无子”等种种流言又让她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恨王映雪。而且王映雪的表面功夫做得好,她就是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王映雪对她有异样,她心中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又是犹豫又是矛盾,日子如同在油锅上煎似的,有种“天地虽大,却没有我容身之处”的感觉。

所以乍一听说母亲活着的时候曾为她定下一门亲事,她竟然升出种“逃出生天”的喜悦,恨不得马上就嫁过去。

这也是为什么当她知道窦明的婚事落空,窦明誓要嫁入京都名门一洗前耻,王映雪打起了魏廷瑜的主意时,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她从此和王映雪势不两立的主要原因。

当初,她要是不想办法打听到婆婆的行踪,让婆婆和她“偶遇”,魏家承不承认这门亲事还两说。

如果不是她勾起了婆婆的旧情,就算魏家愿意和窦家结亲,嫁过去的恐怕是窦明而不是她了!

窦昭嚼着板栗的动作又慢了下来。

上一辈子是迫不得已,难道这辈子还继续和魏廷瑜纠缠不清?

她想到自己刚嫁到魏家的那会儿正是腊月,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为了讨好婆婆,也为了堵住魏廷珍的嘴,她主动帮着婆婆打理魏府过年的事宜,因为没有经验,加之陪嫁的丫鬟、媳妇子都是王映雪临时指派的,不要说帮忙,甚至连亲近都称不上,她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结果太过劳累小产了。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王映雪让窦明去看她。

窦明碰到了魏廷瑜。

那天阳光明媚,床前官绿色的幔帐挡住了光线,她怏怏地躺在内室镶楠木的架子床上,脸色苍白,了无生气,如搁在博古架上太久落满了灰尘的景泰蓝花瓶,呆板而沉闷。而站在幔帐旁的窦明穿了件藕色杭绸四季如意的小袄,屋内的光线照在她乌黑间的南珠翠花,散出莹润的光泽,映衬的眉目如画,人如秋药,看得魏廷瑜两眼直。

那场景,深深地刺伤了窦昭。

窦明虽然娇小玲珑,风姿绰约,却不是个温婉的人。恰恰相反,因为王家许夫人的溺爱,她不仅高傲,而且脾气很大,行事莽撞,七情六欲都摆在脸上,这也是为什么王映雪一心想把窦明嫁给自己娘家侄儿的原故。

她那天是有意而来,有意如此。

不过是想让魏廷瑜看看,魏家没有答应让她嫁过来,魏廷瑜错过了怎样的美人罢了!

魏廷瑜也不负窦明所望,几次在她面前赞扬窦明温顺可人。

那时她看见魏廷瑜还会心跳如鼓,所以才特别不能容忍吧?

窦昭咔嚓咔嚓地咬着板票,惹得赵琇如惊呼:“快吐出来,那是坏板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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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和舅母都吓了一大跳。

“这孩子,怎么这么馋!”母亲急急地扔掉了窦昭手中的板栗,端了自己面前的茶水让窦昭漱口,“好像从来没吃过板栗似的。”

“孩子哪懂这些。”舅母抱歉地道,“都怪碧如几个没有照顾好寿姑。”然后又训斥了女儿们几句。

母亲自然要拦着。

姑嫂两人自谦了半天,母亲却不敢再让窦昭跟着赵碧如她们了,把她和赵璋如都抱到了炕上玩,亲手帮两人剥着板栗,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魏廷瑜是侯府世子,我怕田姐姐为难,准备先差个人去京都打听打听,再和公公商量这件事。”

“也好!这样稳妥些。”舅母点头,两人的话题渐渐又转移到了舅舅身上,担心他是不是安全到了京都,歇得好不好,会不会金榜提名等等,直到下午酉时,随车的护院来催“天色不早了,再不启程就赶不回去了”,母亲才依依不舍地辞了舅母。

或许是对父亲落第十分地不满,整个春耕期间父亲都在祖父的指点之下练习制艺,不管是母亲还是王映雪,都不敢去打扰,去看祖母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做为小妾,没有亲戚串门,没有朋友来访,没有妯娌走动,后院的日子是很寂寥的。王映雪来给母亲请过安后,常常会借故在母亲的屋里多坐一会。

母亲对她始终淡淡的,常常是三言两语就把她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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