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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漏滴尽最后一滴时,白怀瑾立在银铺斑驳的匾额前。
老师傅举着缠丝银镯对灯细看,千丝万缕的银线绕成桑树枝桠——正是那年春猎,桑知漪簪着他折的桑枝,笑着说要酿桑葚酒。
“公子要刻字么?”
白怀瑾抚过内壁,忽然想起章学士的话。狼毫蘸着朱砂写下“怀瑾握瑜”时,老师傅眯着眼笑:“给心上人的?”
白怀瑾既没点头承认也并未摇头否认,只是含蓄一笑。
一瞬间,记忆如潮水漫过。
那年七夕的烟火气仿佛还灼着喉咙,朱雀大街两侧的胡麻饼香味混着脂粉气,熏得人发晕。
他攥着桑知漪的手腕挤过人群,喧闹声刺得他太阳穴直跳。
“夫君你看!”桑知漪突然踮脚,发间银步摇扫过他下巴。
顺着她指尖望去,潘楼三层飞檐下悬着七宝琉璃灯,映得门前人潮如沸粥翻滚。
白怀瑾蹙眉将人往怀里带了带:“当心踩踏。”
等挪到潘楼门前,日头已经西斜。掌柜的正在挂“售罄”木牌,桑知漪揪着他袖口的手指蓦地收紧。
他记得她当时眼睛亮得惊人,此刻却像被雨打湿的烛火,倏地灭了。
“要不,”她低头踢着石子,“去护城河放灯?”
最后他们在巷口摊贩处买了对粗制磨喝乐。泥娃娃的彩漆还未干透,染得桑知漪葱白指尖斑驳不堪。
回府马车里,她突然抽泣起来,泪珠子砸在绢帕上,晕开了刚画好的并蒂莲。
“明年定给你买最好的。”他手忙脚乱去擦,被她偏头躲过。
后来他在角门外的海棠树下吻她。
花影婆娑间,姑娘带着哭腔的喘息烫得人心尖发颤。那株西府海棠如今该开花了吧?去年经过桑府时,只见枯枝上缠着褪色的红绸。
白怀瑾盯着案上墨渍,忽然想起某个春夜。他下值归来,瞧见桑知漪蹲在廊下烧东西。
火盆里躺着对开裂的泥娃娃,彩漆剥落如褪色的海誓山盟。
……
七夕晨光刚染红桑府屋檐,婆子们就挥着竹帚扫落阶前露水。
乞巧彩楼悬着七色丝绦,磨喝乐泥偶在香案前排成两列,花瓜雕成的鹊桥还沾着水珠。
谢钧钰踩着满地碎金似的阳光闯进来,玄色箭袖沾着马背带起的草屑:“再不出门,好位置都要叫人占尽了。”
桑知漪倚着雕花门框咬蜜饯,妃色裙裾被晨风撩起一角:“这才卯时三刻,花灯要戌时才亮呢。”
“我的姑奶奶,”谢钧钰夺过她手中蜜饯碟,“西市茶楼临窗的厢房统共八间,去迟了咱们就得蹲屋顶看灯了。”
说着往她发间插了支点翠步摇,“璀璨楼新来的厨子会做芙蓉醉虾,去晚了可就没啦。”
桑知漪拍开他乱动的手:“谢小将军这般熟门熟路,怕是带过不少红颜知己?”
“不过是…”谢钧钰突然弯腰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眉心,“不过把三位姐夫陪姐姐们的招数学了个遍。”温热气息拂过她睫羽,“你若不信,回头问问大姐姐,那年七夕我替她排队买糖画,被挤掉了一只靴子。”
桑知漪转身往内室走,青玉耳坠扫过雪颈:“原是把姐姐们当试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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