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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疏路四岔路口的交通事故,迅疾登上了利南傍晚的各大晚间新闻节目。只是再险恶的经过,也能加工过滤成不咸不淡的一分钟新闻稿。蜻蜓点水,一掠而过,成了饭后谈资。
乔梁是飞来横祸。
在扶疏路的四岔路口躲避抢黄灯的助力车,紧急转弯,被超速疾行的水泥罐车猛烈撞向路口中央。车身报废几近面目全非,副驾驶还坐了一个要去利南南站乘高铁的女大学生。
所幸被撞前一刻,乔梁猛向右打了两圈方向盘,护了女生一命。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女生人还清醒,乔梁则昏迷不醒,意识全无。
乔奉天怔怔被交警围在了抢救室的门口,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突跳,深深蹙眉,完全消化不了此刻的境况。
眉毛丰盛的交警拿笔敲了敲记录本,上唇的胡茬随着语调上下颤动,“当事人在外头开黑车揽私活做家属的都不知道么!”
“我、我……真的不知道。”
乔奉天绞动手指,低头努力回想着乔梁话语里的蛛丝马迹。只是想来想去,除了察觉出他总是时时疲倦之外,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瞒着自己做起这种摆不上明面儿的生意。
“不知道?”交警摸了摸胡茬,“他这车,本来就是非法运营车辆,是要扣留罚款的,我们这边也查了车牌,这车户主还不就是他本人!也没有上保险!现在真出了事儿,哎我问问你们你们,钱谁赔?责任谁担?啊?!”
“人小姑娘家长还不知道呢!”
周围一圈过路的医生病人,纷纷忍不住回头或是停步探视,都侧着耳朵,一小撮一小撮地站着侧耳议论。乔奉天没说话,盯着自己的鞋尖,心乱如麻。
钱谁赔,我来。责任谁担,你们说谁就是谁。乔奉天不在乎,没有余力去分神去关心。乔梁躺在里头生死未卜,他只想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
就算现在天立马塌个窟窿洞,都没有这件事情来得重要。
后头两个戴檐帽的小交警扯了扯前面人的衣服,侧耳小声咂了句嘴,“刘队,差不多得了啊,人家属还搁里躺着呢……”
“啧。”男人抖了抖肩,拧上笔盖儿,插进了前襟的衣兜,嘴巴微动,极低极快地轻轻说了一句。
“知法犯法,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个人到底要多有多高的阅历,才能把别人的痛苦看的如此高高挂起,事不关己呢。乔奉天不知道。他深谙处世为人,不能把自己的经历拿来绑架别人,也别随意试探人性。看惯了瞬间生死的职业从业者,对待他人,冷漠以待是太惯常的现象。
可疼在自己身上,乔奉天才觉得不可遏制地愤怒。他把手攥紧,掐到关节泛青,掌心出汗,再慢慢松开,脱力地垂在腿边。
“对不起。”
交警挑了下眉,半天没言语。末了顶了顶檐帽,咳了一嗓,“我们这边就先回队里处理一下细节问题,后续还要联系,请保持手机时刻通畅,我姓刘。”
“麻烦了。”乔奉天抬头看着他。
“……应该的”
郑斯琦来电话的时候,乔奉天正不安地徘徊在抢救室门口。抢救室规定周密严格,不允许家属超过规定时间多待。乔梁现在心率脉搏血压皆不稳定,达不到推上手术台的标准。脑外主任正加班加点开着临时的一台,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来看诊。
杜冬的电话他全部没接,余了电话簿里七八个未接来电。郑斯琦的接了,纯是害怕小五子出了什么状况。
“喂?”乔奉天坐在长椅上,胳膊支在膝盖上,手掌抵在额头上。
“你在哪儿?”
乔奉天顿了一下,“店里,小五子是不是问了?你跟他说……”
“你说实话,他没问,是我在问你。”郑斯琦看着倒车镜。
“就……医院。”乔奉天答得含含糊糊。
“利南市里?”
“对,没什么事儿,你别和小五子说,我等等,等等就过去接他。”乔奉天用指尖掐着眉心,自己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能走得开,什么时候能理好敷衍隐瞒的措辞。
“知道了。”
郑斯琦关了蓝牙,变道右转开上了一环。
乔奉天的十个没事儿里,大概只有一个能信。郑斯琦摇下了半扇车窗,吸了口气,又踩了下油门。
利南市里医院郑斯琦来得不少,一方面是常带郑彧过来打疫苗,一方面是常被郑斯仪一个电话催来,充车夫免费替她搬单位发的一堆油粮米面。郑斯仪今儿不值班,郑斯琦就把她叫来家看着俩半大的孩子。
不清楚乔奉天的具体位置,只能先进了急诊大楼。郑斯琦站在原地巡视一圈,却很快就寻到了对方的身影。
乔奉天坐在一排水蓝的塑胶长椅上,弓腰,埋头,两手交叠,十指扣紧,抵着额头上。大厅高高天花板上投下的白光笼在发顶,显得他单薄渺小,像个随意复制粘贴上去的粗糙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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