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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昌郡主到——”
新昌郡主扶着侍女的手腕下车,杏黄宫装掐得腰肢盈盈一握。
她死死攥着袖中丝帕,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
前日因为燕回时赐婚一事闹到皇伯父面前,被父王罚跪祠堂时硌破的膝盖还在作痛,可此刻望见檐角高悬的赤红绸花,那股子钻心的疼竟又漫上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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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时已至——”
随着礼官高唱,街口传来清脆銮铃声。
燕回时策马而来,大红色吉服衬得眉目如画,腰间玉带缀着的银鱼袋在晨光里明灭生辉。他翻身下马的动作利落,腰间悬着的雁翎刀却未卸下——这柄御赐的兵器,此刻倒成了最别致的新郎配饰。
沈嘉岁正被七八个丫鬟围着理裙裾。
茜素红缂丝嫁衣上金线绣的百子千孙图随着动作起伏,晃得铜镜都失了颜色。
听得外头喧哗声渐近,她忽地将团扇压低三寸,从雀翎缝隙里偷觑那抹修长身影。
“新娘子看痴了?”喜娘笑着打趣,将缠枝莲纹盖头往她顶一罩。
前厅早已摆好天地桌,沈文渊接过冰裂纹梅瓶往案头搁时,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瓶中插着的并蒂莲,正是燕回时昨日亲自送来的聘礼之一。
满堂宾客伸着脖子张望,却见新人礼成后径直往门外去。有眼尖的夫人拿绢子掩着嘴嘀咕:“怪哉,怎的不见嫁妆?”这话恰似冷水溅入热油锅,顿时激起议论纷纷。
“听闻侯府前些日子变卖家产豪掷十万雪花银捐款赈灾!”
“燕大人现居大理寺官邸,莫不是没处搁置?”
“你们瞧那轿子!”
但见八抬喜轿行至巷口忽地调转方向,仪仗队吹打的《凤求凰》骤然转作《贺新郎》。这分明是招赘的仪程!
人群霎时炸开了锅,几个老翰林险些将须子揪断,茶盏落地声混着倒抽冷气的响动,惊飞了檐下系着的红嘴绿鹦哥。
“燕大人这是入赘?”
“堂堂三品大员竟肯屈就?”
“永定侯府好手段!”
沈嘉岁在轿中听得外头喧哗,团扇下的唇角微微翘起。
……
花轿前头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转眼就到了永定侯府门前。
燕回时利落地翻身下马,按着婚俗流程先踢了轿门,再用红绸牵着新娘子下轿。
两人在喜娘搀扶下跨过侯府门槛,沿着青石路往正堂走去,大红喜服在风中纠缠出旖旎的弧度。
“这竟是倒插门啊!”
“永定侯府祖坟冒青烟了?燕大人这样的青年才俊竟肯入赘?”
“燕家到底穷成什么样,竟让三品大员委身做赘婿?”
观礼席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贵妇们捏着绢帕交头接耳,几位老学究已经气得胡子直抖。
永定侯沈文渊扶着老侯爷起身,老人家笑呵呵拱手:“燕家双亲早逝,索性在侯府操办婚事。往后两家并作一家亲,图个热闹罢了。”
话音未落,席间奉国公夫人便接茬道:“若我家那几个女婿能像燕大人这般体贴,我这当丈母娘的做梦都要笑醒。”满堂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薛锦艺坐在女眷席间,葱白手指绕着茶盏上的红绸结。
她望着堂前挺拔如松的新郎官,嘴角噙着讥诮。原以为这届科举最年轻的探花郎该是何等人物,如今看来不过是个软骨头。
住在岳丈家吃软饭的男人,纵使官居三品又如何?
“吉时到——”
礼官嘹亮的唱和压过满堂私语。沈嘉岁握着红绸的手微微颤,团扇遮住的脸颊早已烫。
透过珠帘缝隙,能瞧见那人绣着金线的喜服下摆,随着动作在青砖上荡开流云般的褶皱。
“一拜天地!”
燕回时忽然侧望来。沈嘉岁慌忙垂眼,却仍能感觉到那道目光穿透团扇,在她眉心荷花状的花钿上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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