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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头一次举行如此大规模的宫宴,消息一经传出宫外就热闹了起来。如今朝中多新贵,这些人家的夫人小姐之前多半都是没有进过宫的,即便是在前朝就有官有爵的人家,能有机会同新皇拉近关系他们也是求之不得的。
如此一来男人们好说,谁有功谁有劳都早有定论,倒是后宅里的女眷们做衣裳打首饰忙的不亦乐乎。
大家都选在这个时候置办行头,然而京里有名的银楼,绸缎庄,脂米分铺子就那几家,这些日子这些铺子的老板真是又惊又喜。喜的是生意好银子赚不完,可这钱也不是好挣的,好东西人人爱,于是两家甚至几家夫人小姐看上同一块料子或同一件首饰的事时有发生。
对这种事,一般情形便视各自家中父兄或夫婿的官职大小,由官位最高的那家女眷得了东西也就是了,多半闹不起来。最让人头疼的便是两家旗鼓相当且互不相让的。这个时候双方谁也不愿意轻易认输丢了面子,便一个个只拿着商家做筏子,直闹的老板恨不得上吊抹脖子才好。
李宝珠自从上次进宫之后,便常入宫来陪皇后说话,只是她从不带女儿入宫,周宝珍估摸着她的心事,大约是不想让人总是提起璃姐儿的身世,于是便也体贴的不再提了,只时时都有赏赐送出宫去,让人不敢小瞧那孩子也就是了。
这日李宝珠进宫见了她就笑到,“你是不知道外头这些日子可热闹了,就连馥郁斋的胭脂都卖断了货,都是让这宫宴给闹的,笑话多着呢。”
“这又是怎么话说的。”两位公主进宫帮忙理事,周宝珍得了闲心情不错,招呼她坐下说话。这些日子李宝珠倒渐渐恢复了当初的性子,让人看着便心里敞亮。
“女人之间还能为了什么,不是男人就是东西呗,都打起来了。”李宝珠坐下,短期面前的茶喝一口,珍姐儿的东西历来都是好的,如今做了皇后就更不用说了,哪怕是一口茶也是外头得不着的。
周宝珍笑,虽说是这个理可这话也太糙了些,“还不知长兴侯夫人见了你有多头疼呢。”
京里但凡有根底的人家,多半有自己相熟的铺子和掌柜,这些铺子会定期往各府上送新货名录以供夫人和小姐们挑选,这样的人家多半是不会当街同人争什么的。发生这样的事多半是四五品以下的官员家眷或新发迹人家的女眷。
李宝珠撇了撇嘴,如今日子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母亲又开始每日在家发愁她的亲事了,她不想考虑这些烦心事,便躲到了宫里来。
“你是不知道,前几日新任武略将军的妹妹把吏部郎中家的小姐给打了,听说都没用丫头下人,直接自己就动手了,啧啧……”说着她摇了摇头,口中啧啧有声,不过严重的神色却是赞赏兴奋居多,“最后不知怎的两家就闹起来了,听说那位武略将军直接把吏部郎中也给打了,哈哈哈……如今听说两家正闹着呢,官司几乎不曾打到御前……”
“这又是为了什么?”周宝珍皱眉,有身份人家的小姐,不是说不能同人置气,可彼此甩个脸色,拌个嘴相互嘲讽几句也是极限了,像这般不管不顾自己动手的,还真没有几个。更何况,如今这事已不单是后宅女眷间的事,而是涉及到前朝,这文臣和武将,老臣和新贵历来就矛盾多多,不得不引起她的重视。
“明着是为了一根镶宝石簪子,其实暗地里这两家却早有恩怨。”这事近来闹的很大,李宝珠来之前可是细细打听过的,“这位武略将军出生不高,能有如今的日子全是用命拼出来的。他家中有一寡母和幼妹,听说他待母亲和妹妹甚好,如今日子好了便想替妹妹说门好亲事,本看中了一户人家两家都要下定了,不想半路却被吏部郎中家给劫了胡……要说这也没什么,吏部郎中家虽说做的不地道,可两家结亲本就讲究个你情我愿,你实力不如人输了也就输了,武略将军家吃个哑巴亏这事本也过去了。不想这几日两家小姐狭路相逢,那位吏部郎中家的小姐不知怎的,赢了却不收敛,就是要和武略将军的妹妹过不去,伙同几家小姐拿言语挤兑人家。那武略将军的妹妹原本同母亲住在乡间,并不曾读过什么书,又是初来京城,口舌定然不如文官家的小姐灵便,很是吃了亏。不过好在她也知道不给哥哥惹,遂避了开去。大家各自走,开后来武略将军的妹妹看中一只宝石发簪正要买下,偏吏部郎中家的小姐又跳了出来,口称那簪子是她先看中的,且言语间对武略将军的妹妹极是羞辱嘲讽,甚至有辱及对方家中长辈之意,武略将军的妹妹忍无可忍,这才给了她一巴掌……”
文官家的小姐历来多清高,况且吏部又乃六部之首,这位小姐大约是不忿自己未来的夫婿居然差一点要娶一个粗鲁武人家几乎目不识丁的姑娘吧。虽然这事最后是她赢了,然而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经被放同这样的人做比较,大约也是一种侮辱吧。
然而,在周宝珍看来那位武略将军的妹妹打人固然不对,然而从她之前种种表现来看,还算是位知礼的姑娘。倒是那位自命清高的郎中小姐做人未免太过刻薄霸道了些,且家教心性都算不得好,大可不必如此自视甚高。
至于后来的事就好猜了,郎中小姐吃了这样大一个亏岂能善罢甘休?回家必定是要告状的,由子女及父母,从姑娘的教养可推知其父母的心性不然不会太好,且吏部的官员向来见官大半级,何况对方还是个没有什么背景的武略将军,吏部郎中自然是要打上门去的。至于郎中本人最后也被打,或许同女儿一样皆是因为言语太过伤人之故。
不过宝珠在这事里的态度却让她颇玩味,粗看像是在说新鲜事,然而细品起来话里话外都是帮着那武略将军一家的意思,因看了她笑到“事情不算新鲜,可你这态度——说吧,这是谁托你做说客呢。”
“哈哈哈”李宝珠笑起来,承认的倒也痛快,“什么也瞒不过你,那吏部郎中在京中颇有些根基,武略将军当日就被下了大狱,官司打到御前,文武两派吵做一团,正好我二哥同那家有些交情,人家老母弱妹求到门上,总不好见死不救的。”说着李宝珠脸色严肃起来,“当然我也知道你如今身份不同了,前朝的事你不便管理,这样的事更不能只听一家之言,总之如果可以你还是让皇上好好查一查吧,打人者固然不对,然而被打的也太恶了些。”
屋外,皇帝同晋王两个并肩立在门外,听着里头隐约传来的说话声皇帝背手面无表情的立着,晋王笑的一脸讨好的看向哥哥说到“皇兄您看,并不是我要替他求情,而是那姓孙的着实不是个好东西。”
原来晋王在军中时,那位武略将军正好在他帐下,因为作战勇猛敢打敢拼晋王对他很有好感。这次他犯事因为牵涉朝中文武之争,或许会被重判,晋王爱惜人才,少不得要在自家哥哥面前替他求情。
他今日进宫就是为了这事,不想却在福宁殿外听见了这样一番言论,他偷眼打量皇兄脸上的神色,可惜并看不出端倪,心中少不得就有几分忐忑,同时对里头快言快语的李宝珠很有些好感。
“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表哥向来爱惜军中将士,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这般,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表哥必定会秉公处置的。”周宝珍对萧绍很有信心,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表哥也不是什么人或势力可以轻易左右的。这么想着她又有些心疼萧绍,这才太平了几日,就又斗起来了。
门外萧绍原本没什么表情的神色却明显柔和了下来,他撇了笑的一脸讨好的弟弟,心想到底还是他的珍姐儿最懂他。
“行了,你二嫂今日有客人,你也不必进去了。”说着,萧绍转身往来路上去了。
晋王愣了一瞬抬脚跟了上去,途中他又回头往后看了一眼,转头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跪了满地的宫人才无声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各默默自垂头站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郑崇抬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抬眼朝门里看了一眼,隔着帘子能隐约见到皇后半倚在榻上的身姿,他在心里念了句佛,想着皇帝离开时的情形,心里感叹这宠后果然不是人人都能当的啊,瞧皇后这两句话说的,皇帝如今心里必定是跟暑天喝雪水冬天里饮热茶一般畅快熨贴吧。
周宝珍并不知道门外发生的事,当然更不知道自此她在郑崇这奴才心里的形象又高大不少,觉得她离失宠又远了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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