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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第1页）

“对不起......”

陆唯西恢复意识并知道自己在重症监护室后，从护士和医生的只言片语中一次次听到家属、病情之类的字眼，便知道他报喜不报忧下粉饰的一切都好被戳穿了，并且如此突兀且惨烈的吓到了他的父母双亲。

他有些后悔，甚至觉得自己不懂事。

“你确实该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不是现在，等你好了给我回家去跪搓板！”

说来奇怪，慕南枝大半辈子说话时候语气凶巴巴，可是听得人却总会忽略掉她的语气并且从中体会到藏在字里行间中的爱意，陆广仁是，陆唯西也是，他用力扯出一个笑容，连声答应。

“好......”

“快点好起来，我做饭给你吃。”

“嗯。”

“难受就和医生说，别忍着。”

“嗯......”

虽然能简单对话交流，但每说一个字都需要耗费陆唯西全部的力气，明明是很短的时间，他竟然有些体力不支，连眼皮都开始沉重起来，起起伏伏再软软的耷拉下去。

慕南枝看得心酸又心疼，忍着哭腔在他耳边轻声说。

“陆唯西，我和爸爸都很爱你。”

他大概是听见了，贴着鼻腔的胃管随着略显厚重的鼻息颤了颤，眼角蓦然淌出一行热泪，慕南枝小心的伸出手指帮他擦干净，自己的眼睛也蒙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接连两天，陆唯西的情况都在好转，清醒的时间也长，陆广仁也探视了一圈，凝在医生眉间的愁绪仿佛都晕开不少，然而病理报告没出，他们始终不能彻底松口气，仍旧提心吊胆。

眼看着能转出重症监护室的前几个小时，陆唯西再次陷入昏迷，各项指标急转直下，医生紧急施救，险些再下病危通知。

陆广仁和慕南枝心生不好的预感，甚至做好了病理报告是恶性肿瘤的心理准备，后来医生告知他们病检结果无异常时，两个人不约而同落了泪，回到家后抱头痛哭。

陆唯西第二次昏迷后始终没有苏醒，身体指标起起伏伏，期间邵君逸回来过一趟，但因为医生拒绝探视，他只能悻悻离开。

慕南枝向科里领导说明情况，并写了内退申请，领导没同意，先给她批了三个月假期，陆广仁放弃升任院长的机会，将手头的案子移交出一部分给庭里同事，换取相对宽松的时间，与慕南枝来回调班去医院陪护陆唯西。

这一次，陆唯西昏睡了近半个月，醒来时身上的刀口已经基本愈合，他睡得沉，万幸免遭挤压刀口换药的痛苦。

慕南枝半个多月几乎没阖眼，形容疲倦憔悴，头上的白发都冒了出来，医生离开后，她看着醒过来的陆唯西吧嗒吧嗒掉眼泪。

“妈......”

陆唯西动了动手，试图拽人，但手臂软趴趴的，没有半点力气，抬起一半又摔回床上，不知扯到了哪根管子，他疼得吸了口气，终于唤回慕南枝的注意力。

“怎么了，哪里疼？”

“我梦见您了......”

“梦里看得见摸不着，你醒来天天抱活生生的人不好吗？”

“怕被我爸打。”

“陆唯西，你怎么能睡这么长时间，我和你爸快疯了。”

陆唯西长这么大，几乎没见过慕南枝掉眼泪，可她此时哭得梨花带雨，带着声声哽咽，克制着抽泣，他像是剜心般的难过。

“别哭......我以后少睡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能睡，平日里该睡的时候不睡，偏偏等着身体彻底被掏空以后才像睡美人似的搞长眠，这副身体不光折腾他自己，还顺带着折腾别人，真是作孽。

“狗屁以后，你要再这么躺一次，我就不要你了！”

“对不起......”

“我巴巴盼着你醒来不是要听你说对不起的！”

“妈，我爱您。”

在哄慕南枝开心这一点上，陆唯西深得陆广仁的真传，他们不吝啬向彼此表达爱意和感谢，没将他养成患得患失的样子，却也让他走了另一个极端。

回淮安前，陆唯西手头的案子已经处理的差不多，所里将剩余几件分发给其他律师去办，邵君逸和主任一起回来看望他并办理了交接手续，他一直想询问陆唯西与周自横分手的原因，最终没有问出口。

感情的事，虽然旁观者清，但当事人才是亲历者，合适与否，他们自己最清楚。

陆唯西在医院住了三个多月，从初夏住到立秋，压在头顶的天变高，云也淡起来，淮安的秋老虎仍旧虎视眈眈，他却没觉得太热，大量失血让他变得嗜睡，体温也比常人低了许多，竟然开始眷恋炎炎夏日。

慕南枝最终还是办了内退手续，全心全意在家照顾陆唯西。

以前的陆唯西太好养了，什么都吃，吃得香也吃得多，长身体那会半夜还会爬起来偷偷煮方便面，调许多醋在里面，酸味能把他们两口子从睡梦中熏醒，为此没少骂过他。可现在再养却觉得是养一只名贵嘴细的猫，尽管是少食多餐，也就吃那么几口，常常吃着吃着便趴餐桌上睡过去，晚上睡得早，白天睡不醒，迷迷瞪瞪抱着一本书看，还没翻页便又昏昏睡去。

医生说嗜睡是身体在自我修复，是好现象，慕南枝叫不醒时候索性便不叫，时不时去他房间看一眼，偶尔带他出去晒晒太阳，在花园里坐一坐，活动活动筋骨。

陆唯西不想整天浑浑噩噩这样过日子，精神好一些后他又生出工作的心思，回云中暂且不现实，淮安这边倒是有个好去处。校庆前后甚至是在他住院期间，校领导通过电话或面见找过他许多次，希望他能适当抽些时间回学校授课，实践出真知，比纸上学到的东西更珍贵。

当时种种原因他没有答应，如今颇有些动心。虽然出院后他一天的大多数时间仍是浑浑噩噩睡不醒的状态，但稍微清醒，便会忍不住想周自横，略微一想便心如刀割，无法缓解。

能够暂时忘却感情的似乎只有投入工作。

与校领导面谈了几次，敲定下来每周一次的模拟法庭教学，为大三学生代课。慕南枝和陆广仁都不太放心，但也没有反对，总不能为了自己放心借着养病的理由把他关在家里关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花姑娘。

毕竟养病不是与世隔绝。

周自横这个榆木脑袋，快点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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