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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非但没有跪下,反而上前一步,脸上恰到好处地挤出担忧和急切:“陛下!您龙体如此虚弱,怎可轻动?太医再三叮嘱要静养,您这是何苦啊!”
他的声音里满是“忠心耿耿”的关切,仿佛之前那个逼宫的乱臣贼子不是他。
苏旭没有看他。
他被搀扶着,用一种令人心惊的慢,走到了龙阶之前。他没有上去,只是转过身,面对着黑压压跪了一地的臣子。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像是在寻找什么。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最前方的林如海身上。
整个大殿,只有水辉和他,还有被他搀扶的两个小太监站着。
苏旭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出声音。一个太监立刻会意,高声唱喏:“陛下口谕,林相平身。”
林如海心头一跳,依言缓缓站起,垂手侍立。他不敢抬头直视龙颜,只能看着皇帝脚下那片明黄的袍角。
“林相。”
皇帝终于开口了。
那声音,嘶哑、微弱,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还带着病气沉沉的喘息。可吐出的每一个字,却又异常清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辛苦你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让林如海霎时红了眼眶。
他猛地抬头,对上皇帝那双深陷的眼窝。那双眼睛里,没有他想象中的混沌或迷茫,反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冷寂的清明。
这眼神……不对劲!
林如海心头警铃大作。他压下翻涌的情绪,躬身道:“老臣不敢。陛下龙体安泰,乃万民之福。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他刻意加重了“龙体安泰”四个字,既是祈愿,也是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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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旭像是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转动他僵硬的脖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水辉。
“皇侄。”
他叫道。
这两个字,比之前那嘶哑的声音更轻,却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水辉心上。
皇侄!
不是“皇长子”,不是“亲王”,更不是“陛下”。
他叫他“皇侄”!
这无疑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用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否定了那份所谓的“禅位诏书”!
水辉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维持的“忧心忡忡”的表情僵在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他死死盯着苏旭,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臣在。”
“陛下,您一定是病糊涂了。”水辉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痛心疾的意味,
“禅位诏书在此,白纸黑字,加盖了传国玉玺!您亲口对侄子说,水家皇室无人,只有你我,要将这江山社稷托付于我,怎么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出尔反尔?”
他这是在赌。
赌苏旭已经病入膏肓,神志不清,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再由党羽附和,就能将“皇帝病糊涂了”这个印象植入众人心中。一个糊涂皇帝的话,自然做不得数。
他说着,从袖中再次抽出那卷明黄圣旨,高高举起,仿佛举着一道护身符。
“请陛下明鉴!请百官明鉴!”
殿中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是啊,圣旨上有玉玺,这做不得假。难道真是陛下病忘了?
林如海的心又悬了起来。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若是皇帝稍有迟疑,或真的神志不清,那一切就都完了。
苏旭看着那卷刺目的明黄,毫无波澜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涟漪。
那是一种近似于嘲弄的冰冷。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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