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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们要去哪儿?”巫曦抬起头,忐忑地问,
孔宴秋低下头,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巫曦的问题,因为在心里,他比巫曦还要忐忑。
他害怕巫曦得知真相之后皱起眉头,用受欺骗的愤懑目光看着自己,也怕巫曦质问“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他更怕巫曦因此生出异心,觉得是自己不信任他,因此才将业摩宫的秘密死死隐瞒,始终都不曾透露。
“我……我想带你回我的领地。”孔宴秋说,他解释得十分局促,“但那不是我的家,你问我有没有家的时候,我不是骗你,我真的没有家。金曜宫不要我,后来经营的势力,我同样不愿意把它当成一个安全的,温暖的家园。真要说的话,我们住的那间木屋,才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家’存在的地方。”
孔宴秋消沉地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地方,但是事出危急,带你去那里,能保护你不受毒龙的侵扰。”
巫曦挠挠头,问:“那么,你说的‘领地’,究竟在哪里呢?”
“……业摩宫。”孔宴秋道,“它的名字,叫业摩宫。”
巫曦愣了一下。
“业摩宫,有点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们说话的时候,孔宴秋展翼千里,笔直地加快了速度。
身为拥有守生天赋的神人,巫曦完全可以感知到,前方有一个巨大的,透明的阵法,正不停地运转,筛选着一切进入阵法领空的生灵。
孔宴秋放出三色神光,同时用手捂住了巫曦的眼睛。
“仔细刺着。”
神光破空,威仪浩瀚地刷开了笼罩在业摩宫上空的阵法,经由孔宴秋的带领,巫曦最终进入了他之前从不曾接触过的世界。
待到耳边的罡风之音消失,巫曦慢慢地挪走孔宴秋的手,遥望下方,不禁大声地感慨起来。
“哇——”
——山脉一望无际,被壮丽的宫阙连宇,飞檐回廊所截断。那些黑紫交加,错金鎏饰的巍峨宫殿,统统修建在高不知几千里的山巅之上,而连接这些悬空宫室的栈桥盘绕回旋,皆是粗大的青铜锁链。
它依托山脉而建造,于是也像山脉一样雄伟连绵,但中空的构造,又使它拥有了天上仙京般不可思议的轻盈。
巫曦生在长留王宫,自觉已是见过世面的人,可这会儿仍然看得眼花缭乱,下巴都合不拢了。
此地简直是群鸟的王国,以巫曦所在的高度,还能隐约看见锁链上穿行着蚂蚁芝麻一样敏捷的小人。云间飞行着各色各异,大小不一的鸟儿。从最纤细曼妙,羽毛色彩缤纷的雀鸟,到雄奇凶恶,成群结队的鹰鹫……委实凌云蔽日,几乎代替了天上的云彩。
孔宴秋一路飞来,鸟雀凶禽纷纷退避,仅有几个修成了人形,胆子比较大的妖鸟,敢远远地,含糊地喊一声“尊主”,然后就飞速展翼,逃得比欠钱的还快。
“尊,主?”巫曦好奇地重复着两个字,“他们为什么叫你这个啊?”
本来孔宴秋还不觉得这个称谓有什么,可是被巫曦这么拿到嘴里一琢磨,他忽然就觉得有些羞耻……就像被最亲近的人发现了在外头的奇怪绰号一样。
他的耳朵蒙着一层薄红,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叫的,又懒得管他们做什么,久而久之,就有一堆妖怪这么喊我了……”
越往里飞,那些五彩缤纷的小鸟就越少,而凶神恶煞,奇形怪状的妖鸟就越多。漫天俱是拍打羽翼的声音,巫曦趴在孔宴秋怀里,好奇地左看右看,忽然揪住孔雀肩膀上的一撮鸟毛,惊奇地问:“欸,那不是凫徯吗?哎呀,还有酸与!嚯……九头鬼车也在这里啊?”
宛如乡下人进城,他伸长了脖子,在孔宴秋肩膀上来回转头,殊不知,那些飞出来迎接业摩宫主人的大妖竟看到有这么小的一个神人,跟一摊小泥巴一样扒在杀星的胸前,纷纷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去了。
对于“孔宴秋的神人”,业摩宫的大妖们各自掌有一套情报。
他们知道,那是来自长留国的神人,曾经两次救下坠落大荒的孔宴秋——虽然第二次是他自己个作死才掉下去的——从此之后,孔宴秋就抛下了业摩宫的根基,更不顾和金曜宫的恩恩怨怨,竟像着魔了一样,选择和他一同生活在大荒的贫瘠雪原上。
杀星极其宠爱这个年幼的神人,对方的吃穿用度,全是业摩宫的大妖为他一力筹备。那些搜寻来的衣物、珠宝和玩具装饰加起来,堆成了山一样高,只是木屋太小,放不下那许多的东西。因此除了孔宴秋亲手挑选的那些,余下全被他烧了,而他丝毫不觉得浪费,更无所谓奢靡豪掷。
不过,那些毕竟都是侧面的见证,如今亲眼见了他俩的相处动态,业摩宫的诸妖才算是开了眼界。
“堵在门口干什么?”看到围拢过来的凶禽太多,孔宴秋冷冷地注视他们,“很想死是不是?”
巫曦的眼睛睁大了,转头望着他的侧脸。
孔宴秋的眼睫毛颤了一下,抱着巫曦的手臂紧了紧,一只蛊雕振翅而出,赔笑道:“尊主息怒,听闻贵客大驾光临,我等想出来迎接……”
“滚开!”孔宴秋的眼神凶狞,一声厉喝,抖开的神光已经将那只蛊雕轰飞出去,瞬间在下方的山岩上爆出一阵地动山摇的响声。
巫曦张了张嘴:“哎……”
见他如此险恶情态,围过来的妖鸟顿时哗然飞起,急急忙忙地散开藏匿了。
但是在心里,他们隐约有所知觉:倘若神人没有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多嘴的蛊雕一定会被毫不留情地当场烧死,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周遭寂静得像是进了坟场,巫曦揪着孔宴秋鬓边的孔雀翎,担忧地问:“你干嘛对他们这么凶啊?”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自打进入阵法笼罩的范围,进入业摩宫,孔宴秋身上的气场就变了。
他不再是那只温和宁静,还有点呆的小孔雀,正相反,一股恣睢酷烈的“气”环绕着他的全身,使他变得敏感、多疑而暴躁。
“……我不信任他们。”孔宴秋沉默半晌,低声道,“在他们兴建业摩宫,依附于我之前,他们都曾意图吃掉我、食用我的血肉,并与我不死不休地厮杀过。”
巫曦轻轻地“啊”了一声。
“大荒的妖鸟凶兽,生来狡诈凶残,诡计多端。”孔宴秋寒声道,“对待他们,就是要铁血手腕,不留余地,他们才知道怕,知道不能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他们已经飞进了主殿的内部,巫曦转着脸地观察,他没见识过妖族的建筑风格,只知道这座宫殿森严而华美,黑、紫、金三种颜色组成了它的主要色调氛围,到处都是孔雀的形状和相关元素,即使豪奢地堆金砌玉,镶珠嵌宝,亦不会让人觉得艳俗,反倒十分贴切。
“等一下……”巫曦忽然反应过来,“等一下!我的衣服,被褥,还有日常用的那些小玩意儿,全是你从这里带回去的,才不是什么‘搜刮妖兽洞府’得来的,是不是?!”
自觉上当受骗,巫曦揪住孔宴秋的耳朵,恶狠狠地道:“好啊,老实交待,你还瞒了我什么?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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