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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以来,盛玉年是一个无往不利,所向披靡的人。这一点不仅体现在情场上。
这个世界的真面目就是这样,如果一个人拥有不可方物的美貌,精湛入微的演技,敏锐练达的心智,同时又心黑手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那么他是可以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无论目标看起来有多么天方夜谭,遥不可及。
因此,在这段关系刚开始的阶段,盛玉年也确实一路高歌猛进。
他俘获这头雄蛛的心,就像在游乐园打气|枪游戏一样简单。他施展手段,将自己夺目四射的魅力编织成坚固绳索,一圈又一圈地套在对方的脖颈上,牧人如何拖拽一头无辜的小白羊,他就如何拖拽眼前的魔蛛。
然而这段关系越是往后发展,盛玉年就越是拽不住控制的缰绳。人类的感情与恶魔的感情只是看起来很像,但他们实在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生物。
“你……”穆赫特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恶魔困惑地说,“你不高兴。”
盛玉年何止是不高兴。
人是会有路径依赖的,他惯常的做法,无非是先把人勾过来,玩疯玩傻,玩得不耐烦之后,再一脚踢开。对方要是听话,他就留一条命,要是不听话,就把人杀了,一了百了,再也没有比死亡更干净的勾当。
可他惯用的武器,都在穆赫特这里失灵;他秉持的观念,全在穆赫特这里折戟。
并且他尤其不愿意承认,刚才有那么一刻——极短的一刻,他直面了恶魔的爱,仿佛直面了滔天的洪水,爆发的熔岩,天灾中无人能够生还。
盛玉年分不清,他刚才发颤的心脏,究竟是出于愤怒,惊骇,错愕……还是一丝恐惧,亦或是心动的怜惜。
多么可怜的东西……世上竟会有这样的存在,被人捅烂了一颗心,还要渴盼地奉上第二颗,以此求得杀人凶手的欢喜!
盛玉年的呼吸滚烫,他盯着蜘蛛的两对眼睛,一对荡漾着爱意,一对表露出热切。
他拿刀的手指,已然不自觉地根根松开。
被血染得滑腻的刀柄悄无声息地坠在床上,盛玉年望向穆赫特,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
“蠢东西,”他低声说,“再没见过比你更蠢的了。”
穆赫特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把床收拾了,还有你身上那些血,”盛玉年撑着前额,头也不抬地道,“我从不在脏床单上和人乱滚。”
下一个呼吸的瞬间,穆赫特身上的伤口尽数消失,愈合如初。牠撤下染血的蛛丝,再喷上一层新的,一切就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了。
巨大的魔蛛卧在巢床上,姿态差不多可以用乖巧来形容,牠小心地觑着人类爱侣的脸色,试探道:“我做错了什么吗?你不高兴了……”
“闭嘴。”盛玉年的回应简洁有力,他扯掉染成黑红的丝袍,露出无瑕光裸的皮肤,但脸上和手上仍然沾着穆赫特的血。
他一边走,一边脱,最后,他像一小片冰凉皎白的霜雪,落进蜘蛛畸形可怖的八条步足,落进穆赫特炽热如火的怀抱。
盛玉年伸手捏着恶魔的下巴,他忽然问:“除了我之外,你还亲过其他人吗?”
穆赫特呆呆地摇头。
“难怪技术差成那样。”他嘲笑道,“不许动,也不许再把脸裂开,把舌头往我喉咙里捅,听到没有。”
穆赫特呆呆地点头。
盛玉年倾身过去,捧住牠的脸,轻轻在牠的嘴唇上吮了一下,他并不着急深入,而是先让亲吻绵绵地落在皮肤上,让滚烫的气息亲密无间地交融。
渐渐的,他的十根手指向后延伸,环住穆赫特的脖颈,缱绻地插进牠厚厚的红发,轻轻地拉扯。一阵阵酥麻的电流顺着雄蛛的脊梁骨蔓延,牠的足肢发软,原本强劲的手臂也开始支撑不住。
人类偏过头,用鼻梁慢慢摩挲着恶魔赤红的肌肤,他这时才叫舌尖滑进穆赫特颤抖的双唇,轻轻勾着恶魔分叉缠绕的舌头,然后爱怜地含着一吸。
穆赫特眼前凶猛地发白。
牠汗如雨下,好似全身的骨头都寸寸化开,要被吸进人类柔润的嘴唇里。一头寡了这么多年的可怜雄蛛,如何经历过这样煽情到极点的亲吻?
牠与人类耳鬓厮磨,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梦幻的时刻。半晌,盛玉年分开双唇,仍旧若即若离地贴着牠的皮肤,低哑地问:“我这样亲你,你喜不喜欢?”
穆赫特说不出一个字。
牠瞳孔涣散,神志茫然,失智般地追逐着人类的吻,哪怕叫牠立刻死了也愿意。盛玉年轻笑一声,用了点力气,揪住牠脑后的长发,接着道:“真有这么喜欢?”
穆赫特沉沉地注视他,嘴唇微动,恍惚地说:“……我爱你。”
盛玉年一怔。
“我爱你,”穆赫特重复了一遍,又绝望地重复了第二遍,第三遍……第无数遍,“我爱你,我爱你,爱你……”
太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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