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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陋的房间里,只有一桌一椅一床,陈设寒酸。
柳月璃背对着窗户,坐在一张磨得亮的旧木梳妆台前。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素色中衣,如瀑的长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肩背。
梳妆台上只有一盏小小的油灯,光线暗淡。
铜镜模糊不清,映出她模糊的侧影。
她正微微侧着头,对着那面模糊的铜镜。裴寂的视线骤然凝住。
只见她左手拿着一块打湿的旧布巾,右手则小心翼翼地沾着旁边一个粗糙白瓷碗里盛着黑乎乎的药膏,正一点一点地往自己右脸上那道狰狞的伤疤上涂抹。
动作很轻,很慢,似乎每碰一下,都需要极大的忍耐。
昏黄的灯光下,那道疤显得更加扭曲,更刺眼的是,那旧布巾擦拭过的地方,隐隐透出新鲜的暗红色血迹,染红了布巾一角,也染得那黑乎乎的药膏颜色更深沉。
空气中,似乎隔着窗纸,都能嗅到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裴寂的眉头蹙紧。
这药,这环境,这染血的布巾……和她白日里那句暗示,形成了某种反差。
就在这时,一直背对着窗户专心涂药的柳月璃,动作忽然顿住了。
她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模糊的铜镜里,唇角却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窗外风大,裴大人站了那么久,不进来坐坐么?还是说,裴大人也觉得,我白日里是故意让您撞掉那帷帽的?”
仿佛早已知道他在窗外,仿佛这染血涂药的一幕,也是特意演给他看的戏码。
裴寂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竟知道他来了!是碰巧,还是早有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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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点破行藏,裴寂索性也不再隐藏。
他推开那扇简陋的木窗,动作利落地翻身而入,轻盈地落在屋内,几乎没有出一点声响。
油灯的火苗,被他带起的风惊得剧烈摇晃了几下。
他站定,目光直直刺向梳妆台前的柳月璃。
“难道不是?”裴寂开口,声音冷冽,目光紧紧锁住她拿着染血布巾的手,和她脸上那道伤疤,“苦肉计演得不错。药味,血渍,都很逼真。”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为了引起本官的注意,攀附权贵,你倒是舍得下血本。这道疤,当真‘值’了?”
柳月璃终于缓缓转过身来。
摇曳的烛光映着她的脸,一半在光下,一半在裴寂高大的阴影里。
那道疤在光影交错下显得格外刺目,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听到裴寂冰冷直白的质问,她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轻轻地笑了出来。
“当然不是,”
然后,在裴寂冷厉的目光注视下,她扶着梳妆台边缘,慢慢地站起身。
单薄的中衣衬得她身形越纤细伶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朝着裴寂,向前走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近得裴寂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那股苦涩的药味和极淡的血腥气。
她仰起脸,那道疤痕几乎要贴上裴寂冷硬的下颌线。
烛光在她眼中跳跃,映出一点火焰。
她微微踮起脚,凑得更近了些:
“撞掉帷帽?裴大人,您猜错了。”
“我是……故意撞上您的。”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在裴寂的心底激起一片无声的涟漪。
故意撞上他?
裴寂的眉峰动了一下,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诧异。他垂眸,目光沉沉地锁住近在咫尺的这张脸。
不是为撞掉帷帽暴露伤疤博取怜悯,而是目标直指他这个人?
“哦?”裴寂的声音依旧低沉,听不出情绪,但周身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却无形中收敛了几分。
“撞本官?柳三小姐,你的胆子,倒是比你脸上的疤更让人意外。说说看,撞上本官,图什么?”
他的视线扫过这间家徒四壁的陋室,扫过梳妆台上那碗散着刺鼻气味的劣质药膏,最后落回她染血的旧布巾上,语气带着一丝玩味:“总不会是指望本官,可怜你吧?”
“可怜?”柳月璃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短促地嗤笑了一声。
她往后退开一小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背脊却挺得笔直,像一株在寒风中挣扎却不肯折断的细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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