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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朝福熙八年春
全州今年的春天格外阴冷。
程府朱漆大门上的铜环蒙着水雾,檐角铜铃在倒春寒的风里出沉闷的响声。
松鹤院正房内,浓重的药味混着檀香,老祖宗枯槁的手指攥着青缎被面,喉间出风箱般的喘息声。
程府的老祖宗缠绵病榻数日,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近日倒春寒,又惹了凉,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如今更是如同风中残烛。
大夫们来来去去,尽管使出了浑身解数,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老祖宗的病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程府上下,从主子到下人,都笼罩在一片沉重的氛围之中。
“可给京城那边捎去信儿了?”,程大夫人接过沾着雪水的鹤氅递给丫鬟,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担忧。
她眼角泛青,鬓边一缕碎垂在苍白的脸颊旁,显是几日未曾安眠。
程大郎瘫在黄花梨圈椅里,闭眼揉着太阳穴:"走官驿的加急信,最迟明日也该……"
话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他烦躁地掀帘望去,正见有小丫鬟跪在廊下捡碎瓷片,衣下摆还洇着药渍。
"没用的东西!"程大爷一脚踹翻门边炭盆,火星溅在丫鬟手背上,烫得她瑟缩着不敢出声。
程大夫人忙使眼色让鲁嬷嬷把人拖走,转头望着雕花窗棂外灰蒙蒙的天——这已是本月第三个挨罚的下人。
大老爷这几日眉头紧锁,连平日里最爱的龙井茶都懒得碰一口,整日里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时不时还低声咒骂几句。
旁人或许不解他为何近来脾气如此暴躁,但作为身边人,大夫人却是心知肚明的。
老祖宗年事已高,病情反复,老爷不仅焦躁于此。
更让老爷心神不宁的,是与那位神秘人的往来。
那位神秘人是谁,大夫人并不清楚,只知道是个男人,于程家来去无踪。
程老爷每次去与他见了面,回来脸色都阴沉得吓人。
大夫人曾无意间听到老爷与那神秘人交谈,隐约提到“期限”“风险”之类的字眼,似乎老爷与那神秘人之间有一笔不小的交易。
这笔交易究竟是什么,大夫人不敢多问,但她能感觉到,老爷正被这件事压得喘不过气来。
有一次,程大老爷在书房里独自饮酒,醉意朦胧间,自言自语道:“若是当初不贪那点便宜,何至于此……”
大夫人站在门外,听得心惊肉跳,却不敢进去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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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程大爷心情不好,但憋到晚间,程大夫人终还是忧心忡忡问道:“哎,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老爷,您说那边能来吗?”
程家众人深知老祖宗对程家的重要性,而京城那边的人,更是程家最后的希望。
程大爷仰靠在床上,微微皱眉,想了想,才缓缓开口:“能来,他小时候在老祖宗身边养了好几年,一直念着情分,要不然也不会一路过全州就来家里看望老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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