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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魏奶奶（第1页）

上午课程结束，同学们成群去餐厅吃饭，胥勇和李胜利凑过来，“看看餐厅第一天准备的什么好饭！”胥勇摩拳擦掌。

“我可能，要回家一趟。”云平不好意思地回绝了朋友的邀约。

作为双职工子女，连家从周一到周五，中午是吃食堂的，父母吃教师食堂，四个孩子吃学生食堂。

食堂的饭菜做的一般般，可架不住便宜呀，又便宜又方便。每天中午和晚上，连家父母去教师食堂打饭，孩子们去学生食堂打饭，打回饭来回家吃，孩子们就能吃到教师食堂油水大的饭菜，六中家属院的老师们都是这样做，这也算是学校给老师们的一项隐形福利。

回到家，低年级的放学早十分钟，云洁云升已经把饭菜打回来了，三个人的饭菜凑一起，比起之前的菜色有点凄凉。

摆好碗筷，云洁指指里屋，“妈妈说想先睡一会，等会再吃饭。咱们先吃，待会单独给她俩做一份。”

今天中午是炖白菜和馒头，三份一模一样的饭菜。

云洁尝了一口白菜，一股莫名其妙的情绪直冲脑门，顿时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瞬间穿回岁的严洁时期。

妈呀，全国的学生食堂，白菜都是这一个味吗？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严洁每天恍恍惚惚，在严洁和云洁的角色中来回跳跃。连家突遭大难，每个孩子的性格行为都有变化，不足为怪。云洁些微的异常并没有引起家人的关注，只是觉得她更沉默、更能干了。

可今天这一口白菜，一下子就将严洁带回了那个青葱青涩的学生时代。

严洁也终于在今天中午，在一瞬间，完完全全进入了另一个岁女孩的生命中。

很奇妙对不对？

其实严洁很早就现，自己对往事的记忆，大多是对味道和气味的回忆。严格来说她并不是贪吃的人，但味觉和嗅觉确实过于达。

曾经闻到的气味，品尝到的味道，往往给她带来不可磨灭的记忆，这些气味和味道，往往与当时的心境情绪密切相关，仿佛一个开关或者一个通道，一瞬间就能将她带入某种情境，很奇妙的感觉。

就像现在，被身份困扰一个月的严洁，因为一口白菜，瞬间完成了严洁到云洁的角色转换，丝滑无比。

云洁很为自己这个特异功能感到骄傲。

刚收拾完碗筷，魏奶奶来了。

云平走进里屋，屋里传来魏奶奶和妈妈的说话声，准确来说是魏奶奶的说话声。

“徐云啊，你这不喝水不吃饭，也不说话，这可不行啊。”

徐云是连母的名字，连家孩子从云辈，单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来，连父有多爱重自己的妻子，两人是学校有名的伉俪，感情好，又都是老师，平日里形影不离。

丈夫去世后，徐云一直处于悲伤不能自已的状态。此时此刻，正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瘦弱的身体没有一点生气，像一条干涸的鱼。

“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走了，就是我，也觉得心疼。”

魏奶奶手扶着胸口，大喘一口气，“可人死不能复生，你这样作贱自己，怎能让连老师放心，难道你要随他去了？！”

魏奶奶越说越激动，徐云的身体剧烈抖动着，压抑许久的情绪在听到“你要随他去了”时，便再也止不住呜咽起来。

魏奶奶有些不忍，停了会儿，又硬起心肠继续说。“即使你想就这么随他而去，也不是现在！你还有四个孩子，最大的才岁，你要是死了，孩子们怎么办，你不要他们了吗？”魏奶奶的手轻抚着徐云的背。

“妈妈也不要我们了吗？”云洁云升悄悄走过来，紧紧挨着大哥。云平使劲咬住嘴唇，努力压制自己别哭出声来，摸了一把脸，才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第一，只要你没死，哪怕只在床上瘫着，他们也是有娘的孩子，不是孤儿，这个家还有个顶梁柱和主心骨。第二，只要你活着，学校就会给你工资，这个家还有经济收入，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个大人四个孩子虽然紧巴，可省着点儿花不至于饿死，可一但你没了，没有工资收入，孩子们喝西北风吗？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连老师的事情，教育局和学校一直没有定论，领导和校长出殡时来过学校，并没有给这件事情定性，连老师是为救落水儿童牺牲的，是应该颁英雄奖章的，对烈士后代也有优抚政策，这关系到你百年之后，这四个孩子如何生存下去！这件事情别人插不进手，得你亲自找学校要个说法，给孩子们要个保障。”魏奶奶一口气说完这些，等着看连母的反应。

听到这里，连母有些动容。这些天一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件事，连父的事情一直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他不是自己淹死的，他是舍己救人牺牲的！这关乎他的身后荣誉，至于优抚后代，倒没有想过，经魏奶奶这么一说，她才意识到，她和孩子们也是他的身后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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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沉溺于自己的痛苦之中，忽略了孩子们的感受，徐云感到心中愧疚，慢慢起身，魏奶奶忙把她扶坐在床头，身后垫了一个大靠枕。

“魏姨”徐云未语泪先流，魏奶奶温柔地拭去她的眼泪，“哭吧，哭吧，大声哭出来就好了。”

徐云再也忍不住，伏在魏奶奶的肩上嚎啕大哭。滚在床里面睡觉的老四被哭声惊醒，看着妈妈大哭，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从床上一咕噜翻过来，手脚并用，迅爬到妈妈身上，抱着妈妈大哭。

徐云彻底放开自己，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要把悲伤从心里拔出来，屋里母女俩抱头大哭，屋门外兄妹三人也紧紧抱在一起大哭，一时间屋里屋外哭声一片。

魏奶奶心疼地抱起连莲“看把孩子吓的，别哭了。”轻轻在连莲背上顺着，“好了，好了，哭过就行了，别哭起来没头了，别哭了！”

魏奶奶看大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怕哭出病来，蓦地提高声音，成功止住了大家的哭声。

“哭过就行了，日子还得往前走，来，擦干眼泪，从现在开始谁也不能哭了。”

云平只觉得仿佛刚跑完了千米，耳朵中巨大的轰鸣声还没有完全消失。

云洁觉得好像打了几个大喷嚏，把多年的积弊都清理出来了。一时只觉头脑清醒、身体轻松。

云升哭得有些脱力，云平扶着他在床边坐下，徐云已经擦干眼泪，“是我不好，光顾着自己，忽略了你们的感受，我向大家道歉。”

“妈妈你不要说了！”云升猛地扑进妈妈的怀里，他心疼妈妈。

“好好好，大家都好好的，你看你有四个懂事的孩子，你的福气在后头呢！”魏奶奶仿佛为了验证自己的话，说得铿锵有力。

徐云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体在丈夫的呵护下或许还能撑个二三十年，他去了，她的心也跟着去了。如今这般行尸走肉，能坚持多长时间就不知道了，不管如何，也要支撑着把这四个孩子拉扯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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