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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出乎意料,周珞石答应得爽快:“可以。你带了酒,晚上我们边喝边聊。”
bryan破碎的心总算有了一点慰藉,从魂不守舍的小狗变成了蔫头耷脑的小狗。虽然看起来憔悴又委屈,但好歹回魂了。
他伸手拉了拉哥哥的手指,委屈巴巴的,像小狗用湿漉漉的舌头舔主人的手。
周珞石反握住弟弟的手按回方向盘上:“好好开车。”松开前,他温柔地捏了捏弟弟的骨节和指腹。
夜幕降临,杯中红酒散发着浓郁香气,醇香又厚重。
父母卧室的巨大世界地图下面,周珞石和bryan席地而坐。
七年前的那个冬天他们也曾这样坐着。
周珞石晃了晃酒杯,任由深红色的酒液沉沉浮浮,如同深夜的潮起又潮落。
寺庙里那一年多生活的记忆并不深刻,回忆起时,像隔着朦朦胧胧一层雾气。或许因为他在那一年格外的困,没日没夜地睡觉,台阶上,讲经堂前,厨房的柴垛旁,他总是在睡觉。
他并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也不会事无巨细地描述自己的生活,虽然bryan格外想知道他每天吃的什么、被子的材质、穿的什么衣服,但他确实记不起来了。
他只是讲了一位香客的故事。
“男人和女人是青梅竹马,一起考了教师的事业编,在同一所高中教书。婚期定下,请帖发了,女人却生病住院,本以为是小病,哪知半边身体瘫痪,余生都要在病床上度过。”周珞石喝了口酒,看着墙上的俄罗斯,慢慢地说,“男人尽心照顾,先是等着女人病好,后来等着女人和他结婚。可女人万念俱灰,来一次骂一次,赶一次。最后打骂又总是变成哭诉。”
bryan紧挨着听哥哥说话,手指拉着哥哥的衣角。在哥哥说话的间隙,他抓紧时机往哥哥嘴里塞了颗剥好的毛豆,一点没耽误下一句话。他从小就擅长这样的……雁过不留痕。
“一年又一年,女人打、骂、找第三人,什么办法都用过,男人死活不答应分手,哭着求她结婚,女人也跟着哭,最后就是两人抱头痛哭。医院上上下下人尽皆知。”
“订婚时他们大学刚毕业,那年男人来寺庙时已经四十多岁,满头白发。女人因为生病的缘故也衰老很快,两鬓苍苍。可一年年的一直熬了十几年,还在熬,依然没有结婚。他们像十几年前一样争吵又哭闹着和好,一辈子这样蹉跎走了。”
周珞石垂眸转动着酒杯:“……男人讲述时,整个人都很平静。三天后他自杀了,女人知道后,拖着半边瘫痪的身体翻出了阳台,也死了。”
“那一年多里,我听见过各种各样的事情,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有人得了绝症求医无门,从千里外一步一叩来到寺庙,只为见佛一面。有一个老婆子杀了三个不肯赡养她的子女,坐了十年牢放出来保外就医,吊着一口气只为来问问,她这一生是为了什么、意义在哪里。有人背着千万负债,有人戒不了赌被砍手,有人为情所伤求死不得。”
bryan轻声道:“哥哥,哥哥……”
周珞石摸了摸他的头发,往杯子里倒满了酒。
“不得不说,人类好像总是有这样的劣根性。一个痛苦的人,当他看见别人也承受着相似程度的痛苦,他自己的痛苦似乎也能因此消减。”周珞石说,“我在那里停留了一年多,听到了无数人的无数种痛苦。大多数时候我在一愿法师……也就是我师父旁边打盹儿——那段时间我总是很困。所以睡梦里也是那些香客的故事,太多了,各种人的各种苦,数不尽的苦。”
bryan握住他的手,担忧又心疼地看着他:“哥哥,以后我将不再jud您的睡觉。您可以睡,直到太阳落山。”
周珞石偏头看他,微笑了一下:“那还是不了,我还要吃饭呢。”
“与那些各种各样的痛苦相比,我的痛苦显得不那么特殊了。又或许,时间确实是最好的良药。”
“那一年多里,我看见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我过去从未注意。原来……”
周珞石停顿了一下,笑容敛去。他沉默了一会儿,晃了晃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声音沙哑而倦怠:“……众生皆苦。”
瓶中的红酒只剩一小半,不远处壁炉橙红,房间温暖极了。
bryan的酒量一向很差,他晃了晃晕乎的脑袋,手撑着地面,挪到哥哥的腿上面对面坐着,抱住哥哥的肩膀。
“再告诉我一些吧,请您,我想知道你的每一天,哥哥……”
周珞石背靠床沿坐在地毯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双腿伸直。这个姿势下,微醺的bryan摇摇晃晃坐不稳,不时用手掌撑一撑地面。
把酒杯放到一边,周珞石使坏地把右腿换到左腿上,没坐稳的bryan差点被颠下去,更紧地抓住他的肩膀,委屈:“哥哥……”
周珞石这才放平腿,问:“你想听什么?”
“许……你们……”bryan醋意十足,“她赠送你鸡腿,香肠。你们……有没有……做
过爱?”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
周珞石可算知道弟弟为什么一直闷闷不乐了,敢情又是在瞎吃飞醋。他曲起指节挑起弟弟的下巴,真诚地问:“小朋友,在你眼里,我是随便见到谁就和他上床的人吗?”
bryan立刻把头摇得如拨浪鼓,讷讷地说:“我仅仅是,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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