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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然emo了。
施明杰一度以为程然是他们整个宿舍里最不可能emo的,因为他总是茫茫然,好像什么都不太懂,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很多事情别人可能只是表面上装作不在乎,而他可能真的是完全没懂发生了什么。
可那天程然回到宿舍之后就不说话了,他们叫他也好逗他也好,他都没有回应,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床上躺了很久很久。施明杰一开始以为他是困了或者睡着了,后来才意识到程然一直醒着,只是不说话了。
他太反常了,反常得太明显了,明显到连总是大半天不在宿舍的罗一成也意识到不对,敲着程然的床架催他下来吃饭。
程然最后还是被他们闹得下了床。踩到地上刚一抬眼,罗一成就看清了他通红的鼻尖和眼尾。
显而易见,他哭了。
罗一成不知道他哭了多久——也许哭了很久,因为他连眼皮都是肿的。可他哭得无声无息,以至于在他下床之前根本没人往那块想过;甚至除了罗一成,其他人到现在都没注意到他泛红的眼角鼻尖。
但罗一成不敢问他怎么了,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程然哭了。他想,程然应该也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哭了。可他还是无法忽略凌晨时从程然床位传来的轻微擤鼻涕的声响,也无法无视那几天程然一直红肿的双眼。
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甚至不敢去问他关心他——他一直都不敢。
于是没过两天,宿舍里又多了一团低气压。这团低气压还和之前那团不一样,之前那团只是自己在那儿静悄悄地压着,这团的低气压还是行走的,还会往外扩散,连带着方圆五米之内的人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施明杰和杆爷夹杂在两大低气压中心之间,觉得自己被折磨得胸闷气短,不日就要撒手人寰。
施明杰忍了两天,抛下好兄弟跑去郭小冉那儿躲着了。杆爷又忍了两天,终于还是忍不下去,在某天又一次看到程然抱着笔记本一个人坐在阳台上自闭吹风的时候推开门,走到程然身边坐了下来。
程然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转回了头,继续捧着笔记本发呆,也不知是在望着泛粉的天空还是在盯着屏幕上的课件。
落在身上的那道眼神很空,几乎没什么情绪,却让杆爷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
他“哎”了一声,用胳膊肘搭了搭程然的肩,说:“宝贝儿,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
程然没回头,任他搭着肩,很轻地吸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还是摇摇头,垂下眼没说话。
杆爷啧了一声:“有什么事儿,说出来让爷乐呵乐呵。”
程然蹙了蹙眉,叹了口气,低下肩膀将杆爷搭在他身上的手给甩掉了。
乐呵个屁。
倚靠的东西忽然没了,杆爷身体一晃,险些一巴掌拍到水泥地上。他又啧了一声,摸摸胳膊肘,觉得程然好像真的有点不对,而他有种莫名的猜想,并且莫名觉得自己的猜想还挺有道理的。
杆爷从小就有种特殊技能,说得靠谱点就是善于察言观色,说得玄乎点就是第六感特别准,所以他特别容易发现一些别人常常会忽略的东西,并且一联想一分析,得出的结果往往和事实相差无几。
前段时间他从种种迹象推断程然有情况,只是因为某些主观原因不肯接受这个猜想。但现在程然的状态,怎么看都像是受了情那什么伤,怪萎靡的。
虽然情那什么伤这个词听起来有些矫情。
他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有了某种心思,但又觉得这种心思有点不道德,于是撇撇嘴,拿膝盖撞了撞程然的膝盖:“程然,说句话呗。”
要是放在往常,程然必然会一脚踹回来——毕竟程然这小子只是看起来乖,实际上皮得很,要不然他们几个也玩不到一起去;可这回杆爷撞了好几下,程然也只是随他撞,过了一会儿默默往另一边挪了挪躲开,到最后也没回击,自然也没出声。
杆爷摸摸下巴,好像确定了什么。
然后他伸手一把拉住站起来想回房间的程然,说:“你高兴点儿嘛,再这样下去杆爷我可迟早得被你俩给拖累死。”
程然眨了眨眼睛,一时半会儿没听懂杆爷在说什么。
这两天他一直都有些神思恍惚,经常犯困不说,别人跟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得缓一缓才能反应过来。现在也是,他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杆爷话里有些古怪,反问道:“我俩?”
杆爷“啊”了一声点点头,捂着胸口说:“你和罗一成啊,俩大低气压中心,一左一右的,压得我快右心衰竭了。”
“什么玩意儿。”这回程然不需要缓冲条了,抱着笔记本笑了一下,“我没事儿。”
杆爷冷漠道:“哦。”话里明明显显在说他不信。
程然装作没看见,想了想,问:“罗一成怎么了?”
“他啊……”杆爷转了转眼珠,斟酌着用词,“还不是因为你。”
“?”程然看着杆爷一脸“求我我就告诉你”的傲娇表情啧了一声,踢了一下杆爷穿得底都快掉的大拖鞋,“快说。”
杆爷抱着胳膊小声喊了一下,拖着声音说:“他这不是担心你嘛。你看你那样儿,眼睛肿得跟猴子屁股似的,那黑眼圈重得跟纵欲过度似的……”他往边上跳了一下躲开程然呼过来的笔记本,不要命地继续说完,“……又天天晚上在他边上哭,换谁谁也受不了啊。”
“我……”程然噎了一下,嗫嚅好久才终于顺利把话说出口,“我什么时候……哭?”
杆爷抱着手臂斜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一副“你不承认也没用反正我们都知道了”的样子。
程然僵在原地,目光无措地往四周转了一圈,小声道:“他听见了?”想想又有点不对,便补了一句:“他告诉你们的?”
杆爷继续抱着手臂斜着眼。
程然隔着玻璃往寝室里望了望,抬脚往寝室里走去,一副打算跟人道歉的模样,看得杆爷生无可恋地伸手将人一把拽回来说你干什么去他们都不在寝室现在就我俩。他看着程然一副愁死了的样子,也拉出一张快愁死了的脸,在心里疯狂琢磨了很久,最后跺了跺脚,破罐子破摔地小声喊着说:“啊我不管了我真不想再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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