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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车上,云歌给白鹤明比了两个手势,一个是八,一个是一。
解断肠草毒的药方卖了八两,这些日子采的药材卖了一两。
除此之外,云歌还和张老大夫要了一些山里少见的药材,打算做些成品药丸,给去服徭役的老三带上。
阳光下云歌摸着腰间沉甸甸的银子,有一种充盈的满足感。
这九两银子已经接近原本家里种地一整年的净收入了,加上家里原本有的二两、族长给的三两,现在她手里一共有十四两银子,虽然不是巨款,但总算脱离了赤贫状态。
白鹤明的视线一直落在云歌身上,谦山无意识朝后看了一眼,手一抖差点扯歪缰绳——老天爷,爹看娘的那个眼神也太让人起鸡皮疙瘩了,这老两口怎么这么腻歪!
家里的白米已经吃完了,云歌来到粮食铺子,大手一挥,花一两半银子买了一石白米。
谦山眼睛瞪直了,云歌拍了他一把,“愣着做什么?把米搬到车上去。”
谦山声音微抖,“娘,咱们不买黑面买白米?”
“再过二十日地里的麦子就能收了,到时候磨成白面,家里留着吃,初夏播种的水稻要秋天才熟,所以先买一石白米换着吃。”
谦山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感觉自己已经辨认不清米、面、麦子、稻子这些字词的意思了。
云歌一锤定音,“等家里的黑面吃完以后,每顿都吃白米白面。”
她受够每天被黑面刺嗓子的感觉了,手头宽裕了,又有药材的固定进项,虽还不能顿顿大鱼大肉,但这主食可以改了。
谦山没有谦川和谦湖精明,但在这个家二十来年,家里什么境况总归是知道一些的。
顿顿白米白面,那可是只有镇上的富户才能过的日子,爹和娘突然变得好厉害啊!
不对,应该是爹和娘本来就这么厉害,只是之前一直瞒着他们,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爹和娘早就做了不少事了,这老两口秘密多着呢。
谦山先是高兴,突然又有些害怕,爹娘这么厉害,不会嫌弃他吧?
幸好他一直听娘的话,是娘最孝顺的儿子,爹太可怕了,他可要紧紧抱牢娘的大腿!
谦山把白米搬到驴车上,云歌和白鹤明又把大街两旁的各色铺子逛了一圈。
村里人家一般自给自足,没有太多需要买的东西,云歌花十文买了一把细密的毛刷,十五文给三个孙子买了糖画,又花二十文买了两个粗白瓷小瓶,用来装药丸,瓷瓶能密封药性,是省不得的。
走到布料铺子,云歌脚步停顿,镇上的布料铺子里没有昂贵的绫罗绸缎,但有好几种颜色鲜亮、花纹美丽的棉布。
乡下人大多穿颜色暗淡、粗糙干硬的土布和麻布,衣服也是短打,窄袖窄裤,女子的外裙勉强遮住膝盖,更长的话一浪费布料、二不方便干活。
就算如此,有的贫穷人家也无法给家里每人都凑出一套完整的衣服,一件裙子一条裤子,今天你出门穿,明天我出门穿,听起来窘迫,却是常有的事。
云歌家里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衣服,虽然用的大多是颜色暗沉的土布和麻布,补丁补了又补,但已经是村里的上等条件了。
原主爱俏,又在家里说一不二,倒是有两套布料铺子里的精美棉布做的衣裳,不过时间久了,颜色已经有些暗淡了。
爱美是人类的天性,云歌瞧着那些鲜亮的布料不自觉多看了一会儿,白鹤明问她,“要不买两匹回去吧?”
一匹质地柔软、花纹精致的棉布要五百文,两匹就是一两银子,快够买一石白米了。
云歌摇了下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去苏州参加院试时再多买些布,做几套衣裳。”
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出门在外穿的太差,容易叫人瞧不起。
不追求穿绫罗绸缎,也得追求穿得寒士风流。
穿一身干净整洁、配色素雅的布衣,起码有不慕荣华的清贫寒士的风采,穿一身打满补丁看不出颜色的破衣,人家只会想是哪里来的叫花子。
该买的东西东西全买到了,最后一站是镇上的学堂。
学堂开在当先生的老秀才自家宅子里,用了三间西厢,中间打通不设隔断,摆了十几张桌案。
这会儿离学堂放学还有一段时间,老秀才已经讲授完了今日的书,让学生们临帖自习,自己在正房休息。
云歌和白鹤明悄悄进门,说明来意后,老秀才请他们到正房。
“二位竟舍得让谦湖去服徭役,老夫着实没有想到。
谦湖年少有才,却性情偏颇,这一去对他长久来看是好事。”
老秀才没有直说谦湖之前是被宠坏的,他也是乡里人,知道一家出一个读书种子多不容易,往往全家所有资源都会供给他一人,这样很容易把孩子养坏了,却也无可奈何。
想到这里,老秀才不免高看了白鹤明和云歌一眼,当父母的能想到这一步,能舍得把受宠的小儿子放出去打磨历练,已经强于世上大多数父母了。
白鹤明到底是读书人,虽然一直考不中秀才,但家风是正的。
老秀才答应了谦湖请假一事,对云歌和白鹤明一顿夸赞,满口的之乎者也听得云歌头有些晕,白鹤明倒是每句都能接上。
三人闲谈几句,云歌找借口从正房出来。
白鹤明这次来学堂,主要是想找老秀才问问院试经验,不打无准备之仗,这些东西云歌听不懂,也没有兴趣听。
她悄悄走到学子们读书的西厢前,透过半开的窗户往室内看,一眼就看见了谦湖。
谦湖的学习水平在学堂一骑绝尘,被安排坐在最前面正中间,他的性子比前些日子沉稳了一些,低头认真临摹字帖,没有察觉云歌的视线。
而谦海则坐在靠后的位置,手里的笔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落在纸上了,桌案下的腿上放了一只草编蚂蚱,正在用没拿笔的那只手把玩。
他以为自己做的隐蔽,殊不知一举一动都被窗外的云歌尽收眼底。
云歌太阳穴突突跳,血压都上来了,一下子理解了现代那些不好好学习的孩子的父母的心理。
学堂一年束脩加纸笔要整整二两银子,多少乡下人做梦都盼不到一个读书的机会,谦海浪费大好时光,怎能叫人不生气!
玩得起劲的谦海冥冥中感到一股不妙的视线,后背一紧,下意识回头,看见站在窗口的云歌,腿上的草编蚂蚱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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