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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得很慢,但没有留一丝一毫。吃完后,他放下筷子,轻声叹了口气。
“这酱,我可以再尝一口吗?”他说得极诚恳,目光望向那人。
那人望着他,沉默许久,才道:“可以,但你得告诉我,你吃这面,吃出了什么。”
絔毓裔沉吟片刻,回望那碗已空的面:“吃出了一种……留不住的东西。”
“是人,还是味?”那人问。
“是感觉。”絔毓裔眼神幽深,“一种,一旦离开这碗面,就无法复刻的感觉。”
那人点点头,站起身,转身从角落柜子中取出一小碟酱,用陶碟装着,递给他。
“尝一口,不许带走。”
絔毓裔小心地舀了一小撮,放入口中,闭上眼。
那酱竟有种极淡极淡的果香味,如秋日未熟透的青果,入口涩,稍后甘。他咂摸着,缓缓睁眼,目光中有一种说不清的叹息。
“这不是酱,是回忆。”他说。
那人笑了,笑得苦涩,“我师父说得对,这东西不是给人吃的,是给人记的。”
絔毓裔站起身,抱拳,“谢了。”
他推门而出,外头雨已停。天边隐隐泛起一丝灰蓝色,黎明将至。
他站在门口,回头再看那面馆,那盏红色灯芯草灯笼摇曳着,似乎随时要熄灭,但终究未灭。
他又一次上路,雨后的街道湿滑而清新,空气中弥漫着酱香未散的余韵。
他的脚步不急,却坚定。
“那酱,不该是人间的味。”他低语,嗓音低沉得仿佛不是对人说,而是对天道倾诉。
沿着街边走了很远,街巷交错,砖瓦成片,有时狭窄如缝,有时豁然开朗,像突入山谷。他走入一条极为偏僻的老街,街口立着一棵极老的槐树,枝干粗壮,根系从地面暴起,缠绕着地砖,似乎在宣告着它的主权。
树下蹲着一只黑猫,眼睛泛着碧绿的光,盯着絔毓裔,却不逃跑,只是慢慢地在他脚边绕了一圈,然后轻轻一跃,跳入旁边一间矮屋的窗台上。
絔毓裔本想离开,可不知为何,脚步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那屋子低矮,屋檐压得极低,门口还挂着破碎的帘子,风一吹,露出里面一块擦得极亮的铁锅,以及一张铺着灰蓝色方格布的矮桌。
“来吃面?”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她声音不高,却穿透力极强,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安稳,像老屋在夜雨中的滴答声,一声声砸在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絔毓裔挑开帘子,看见一个身着洗得白的青布衣裳的女子,正蹲在灶前烧火。火光映在她脸上,将她的五官映得极柔和,像一幅用炭笔勾勒出来的山水画,不浓不淡,不妖不俗。
“随便坐。”她说,声音仍旧是那种风吹麦田的温柔。
絔毓裔坐在矮桌前,窗外猫尾一摆,爬上了屋檐。
屋里很小,却收拾得极干净。墙角摆着两个大陶罐,一罐贴着“辣”,一罐贴着“香”,封口用的是乌檀木盖,边缘磨得光滑。屋内没有灯,只有灶火在燃,火光将一切照得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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