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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哭声离他们不远,谈不上凄厉,但声音里那份压抑的痛苦十分明显。
尼莫第一反应是站起身去看,而黛比则皱起眉头,握紧法杖。哭声非常短促,它的主人似乎把它生生咽了回去。奥利弗动作最快,等最后一丝声音散去的时候,他已经拉开门向外张望了一圈。
“是那位我们差点撞到的女士。”奥利弗回过头,“她看上去……不太好。”
胖胖的中年妇女这会儿已经不哭了,她正蹲在走廊的一个窗户前,用手帕用力地擤鼻子。见有人张望,她忙向前动作了下,似乎想要站起身——可她失败了,看她通红的眼眶和满脸不正常的潮红,可能是已经哭得脱了力。
尼莫倚在门口,眼看奥利弗过去伸出手,将那位女士扶起来。黛比也兴致勃勃地向外瞧着——只是在看到那位女士的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闷闷不乐地收回脑袋,不怎么开心地率先回到房间。
“她是这里的老板,丽萨。”安低声说道,“你们回来前,她差点要拿板凳去抡地平线的委托人。”
“丽萨夫人……”尼莫回忆了几秒那个淡黄色的信封,“她是在和娜汀小姐通信吗?我们在娜汀那里看到过署名丽萨的信。”
“是啊。顺便,她也认为娜汀小姐是‘娜汀的祖母’。”安补充道,“尼莫,看着点儿奥利弗,可别让他说漏了嘴。”
另一边,奥利弗刚刚把旅店老板搀扶起来。她露出个感激而勉强的微笑,随即扭过头去,又大声地擤了擤鼻子——她的站姿有点奇怪,左脚似乎不怎么敢触及地面。尼莫扫了两眼,心下了然,这种情况他在孤儿院得见过上百次。
可他现在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尼莫走出房间,在奥利弗旁边蹲下身,黑影缠绕住了丽萨夫人的脚踝。
“没事了。”他轻声说道,“您可以试试看。”
“谢谢。”丽萨夫人看上去悲伤又疲惫,她试探性地用左脚踩踩地板,随即站稳了身子。“我记得你俩……刚才差点撞上你们,抱歉啊,小伙子们。”
“您好像很困扰。”奥利弗犹豫了几秒,“有什么我们帮得上的吗?”
“恐怕没有。”她摇摇头,抬眼瞧了瞧他们胸口的黑章,又将视线转到安那边。“尽管我很想委托你们……可那是地平线呀,没人敌得过地平线。”
安叹了口气,房间里的黛比把脸埋进枕头。
“您是——”奥利弗刚张嘴,就被尼莫在腿上的狠狠一拧打断。他诧异地扭过头——
尼莫紧张兮兮地把他要出口的话拦了下来:“我听说了,丽萨夫人。娜汀婆婆帮我看了病……她是位亲切的人,这事真的很遗憾。”他死命强调“婆婆”的发音,顺便僵硬地向奥利弗抛了个眼神。
“可不是吗,”此时的丽萨夫人没有精神去在乎对方有点别扭的语气,“我要怎么跟娜汀交代啊……那是她唯一的亲人,而我什么都做不到……”
尼莫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点不舒服。
奥利弗则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们刚从那边回来,恰巧撞上了地平线和娜汀……婆婆交涉。”
丽萨夫人慢慢抬起头。
“如果这能安慰到你,”奥利弗轻声说,“她很平静,甚至还有心情给种子浇水。”
“不用特地这么说。”女老板摇摇头,“她们从来不会给种子浇水。在她们手里,不管是什么,只要种子下地,下一刻就会开出花来……她们只会浇花。”
她露出一个有些恍惚的微笑:“你们的好意我心领啦,但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哄我。”
“她的确那么做了,浇的是地海兰的种子。”尼莫连忙证明,“看您的店名,我想您肯定听说过——”
“什么?”
“呃,地海兰?”
“你刚刚说——谁给地海兰的种子浇水?”女老板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甚至带着一丝敌意。“娜汀的祖母?胡扯!听着,我的确感谢你们两个,但我现在真的没心情跟你们开玩笑——”
“放在玻璃瓶里的种子,和石头似的,非常沉。”尼莫对丽萨的态度有点意外,“我们真的没有骗您,丽萨夫人。”
丽萨能感到额角的血管在砰砰地跳动。准是因为血液全涌进了她的脑子,她的脚才这么冰冷——这会儿她头晕得要死,冷汗不受控制地往外直冒。他们在说谎,她怔愣地思考着。那不可能是真的,因为她记得太过清楚——
“我会给你写信的。”十七岁的娜汀美得让人窒息,“我会……一直给你写信的。”
“听我说,你准能遇到一位王子。”那时她发自内心地朗声说道,“到时候可别彻底忘了我呀!”
娜汀带着点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下这句话:“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信就够了。”
“信以外的?”
“那就……你早点回来?”
“……还有呢?”
“什么都行吗?”那是不是许下一个不可能的愿望,她就会一直记得自己?
娜汀是她见过最讲道义的人——娜汀绝对会一直记得。这也许是她这辈子有过的最聪明的想法,丽萨甚至偷偷得意了几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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