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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上完药,顾知也像只好奇的小麻雀,溜溜达达地凑过来瞅了瞅,而后满不在乎地开了口:“爸爸给人上药的法子还是林稚阿姨教的哟。
那天林稚阿姨受伤啦,手把手地教爸爸,可认真啦……”话还在舌尖打转,就被顾淮南那如利刃般的冷眼给硬生生截断。
小家伙委屈地撅起小嘴,嘟嘟囔囔地抱怨:“我又没说错,本来就是这样嘛。”顾淮南手中的碘伏棉签“啪”地一声折断,半截棉絮好似不祥之物,黏在了夏洛枳渗血的伤口上。
庭院里原本此起彼伏的蝉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紫藤花的影子,宛如狰狞的怪物,在顾淮南紧绷的下颌线上肆意切割出一道道可怖的暗痕。
“明天林稚阿姨的演唱会……”顾知也紧紧攥着那根早已融化得一塌糊涂的冰棍,脚步匆匆地蹭到跟前,那黏腻的糖水滴落在顾淮南笔挺的裤管上,洇出一片片难看的污渍,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和谐。“她给我留了超棒的VIP座位呢,在那儿能看到会飞的钢琴,可神奇啦!”
夏洛枳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顾淮南的衬衫,那第三颗纽扣的缝线歪歪扭扭,像一条扭曲的小蛇。她的脑海瞬间浮现出昨夜娱乐新闻里的画面:林稚在后台娇嗔地环抱住顾淮南的脖颈,那双手紧紧扯着这件衬衫的衣领,而那处针脚,本该藏着林稚美甲上璀璨如星的碎钻。
“你上个月就答应带我去迪士尼了。”孩子伸出满是糖浆的手指,恶狠狠地戳着父亲的金丝镜框,镜片上瞬间晕开一片黏腻的纹路,好似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林稚阿姨说了,只要我考满分……”
“顾知也。”顾淮南突然用力掐灭手中的薄荷糖,喉结在敞开的领口处剧烈地上下滚动,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回屋练字去。”
夏洛枳腕间的纱布不知何时已被鲜血浸透,那触目惊心的红,让她的思绪瞬间飘回到流产手术那日。那天,顾淮南的西装前襟也沾着类似的糖渍,后来她在林稚的直播里看到,桌上摆着同款的星空棒棒糖,甜蜜的外表下,却藏着无尽的苦涩。
“我要林稚阿姨当妈妈!”顾知也突然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将手中的冰棍狠狠砸向石阶。飞溅的玻璃渣如同一群疯狂的小恶魔,在夏洛枳的小腿上划出一道道血线。“她从来不会逼我喝那些苦得要命的药!”
“知道了,我一会还有工作,我先工作去了。”夏洛枳强忍着内心如潮水般翻涌的刺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起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顾知也手中的冰棍“砰”地一声摔落在地。
出于本能,夏洛枳弯腰去捡拾冰棍碎片,动作却陡然僵住。
束腹带边缘的医用胶布被冷汗浸得卷边,她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顾知也的哭喊犹如尖锐的警报声,混着蝉鸣,直直地穿透夏洛枳的耳膜,震得她的心都在颤抖。
他双脚用力地跺着地面,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滚滚而下:“妈妈是不是只喜欢工作,根本就不要我了!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你说啊,我改还不行吗!”
她刚想张嘴安慰孩子,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顾淮南袖口滑出的百达翡丽。表盘背面刻着林稚名字的缩写,那清晰的字迹,如同一个沉重的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正是昨夜娱乐头条里大肆宣扬的“青梅竹马专属定制款”。表针指向八点十五分,而这个时刻,与一个月前胎心监护仪停止跳动的瞬间重合,仿佛命运在无情地嘲笑她的悲惨遭遇。
“妈妈给你和爸爸空间。”她艰难地起身,起身时不小心带翻了藤编手袋。她心里想着,也许这样做,是给他们重新选择的空间吧,可这又何尝不是将自己推向了更深的痛苦深渊。
顾知也突然像一只失去理智的小疯狗,猛地扑上来,用尽全力撕扯她的真丝裙摆。宝格丽灵蛇胸针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了她的小腿
。他声泪俱下,声音都带着哭腔的颤抖:“坏妈妈!林稚阿姨说不要我的都是坏蛋,你就是大坏蛋!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顾知也!”顾淮南突然冲上前,猛地钳住孩子的手腕,力度大得让夏洛枳眼前的翡翠平安镯晃成了虚影。这只镯子,是她流产第二天,顾老太太强塞给她的“压惊礼”,可如今,这礼却成了她心中的一道枷锁。
孩子奋力挣脱时,撞翻了一旁的红木花几。
青花瓷盆摔碎的脆响,如同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惊动了整座宅院。夏洛枳看着满地的狼藉,以及其中自己扭曲的倒影,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夜从手术镜里瞥见的场景——自己被无影灯照得惨白的脸,毫无生气,如同行尸走肉。
“我这就走。”她转身,束腹带的钢骨如同尖锐的刺,划破了她的皮肤。
血珠顺着桑蚕丝裙摆滴下,形成一个个断续的圆点,就像她亲手签下的手术同意书,每一滴血都仿佛在诉说着她的痛苦与无奈。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溅起层层水花。
顾知也的哭喊穿透雨幕,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声声刺痛着夏洛枳的心:“妈妈别不要我,你回来啊,我不要林稚阿姨当妈妈,我只要你,妈妈——”而此时,顾淮南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复杂,却没有上前挽留。
她真的不一样了。
夏洛枳知道,这个家,也许真的不再需要她了。她咬了咬牙,毅然决然地踏入雨中,任由雨水和泪水模糊了双眼。
握着方向盘的手越发的紧致,却听到新闻广播里,林稚说自己的胸针送给了干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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