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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春是他的人,贺景春身边的一切都该由他掌控,包括这份所谓的“祝福”,包括那份让他嫉妒的真心。
如杨这时候回来了,把早上的情况和朱成康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他听完后没作声,转身回案前亲自研墨,墨锭在砚台里缓缓转动,磨出的墨汁浓稠如漆,一如他翻涌的情绪,黑得亮也黑得压抑。
他抓起狼毫笔饱蘸浓墨,在新裁的红纸上挥毫,他写的对联字迹凌厉如刀,每一个字都带着压抑几分的戾气,与齐国安的温和截然不同。
“骨嵌金笼香蚀骨,
泪凝玉盏苦回甘。”
他不要贺景春记着齐国安的好,不要这王府里留着不属于他的温暖,他要让贺景春明白,在这里,所有的“念想”都该由他来定义。
写罢,他唤来罗成顺,声音冷得像寒冬的冰:
“把门框上那副对联撕了,碎得越彻底越好,莫要留半片红纸。再把这副贴上去,贴得齐整些,若是歪了半分,仔细你的皮。”
罗成顺不敢多问半个字,连忙接过新对联,带着两个小太监去撕旧联。
红纸片片飘落,像破碎的心血落在地上被风吹得打转,散落在廊下青砖上,有的沾了积雪,有的飘进积水里,瞬间便失了原本的鲜亮,像极了他幼时破碎的亲情,也如同被他亲手掐灭的、那一点点不该有的羡慕。
新对联贴上,红底黑字在灯笼光下透着冰冷的压迫感,与周围的暖意格格不入。
朱成康站在廊下,双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那副旧对联被撕得稀碎,眼底却掠过一丝病态的满足,他得不到的温情,贺景春也别想安稳拥有。
他知道,撕了对联未必能抹去齐国安在贺景春心里的位置,却能让他心里那股憋闷的嫉妒稍稍缓解。
他从骨子里就不信真心和亲情,所以他也不允许身边的人拥有这样的东西,尤其是贺景春。
这个他放在身边,却又始终无法完全掌控的人,他绝不允许贺景春的心,被除了他之外的人占据。哪怕这份掌控是建立在扭曲的偏执之上,哪怕这份安稳是用破坏别人的温暖换来的。
贺景春让如杨先回去,自己则是去几家铺子逛一逛,看一看年节情况。说是逛铺子,却也不能在正月谈生意和收账。
许多铺子都关门休息几天了,只有糕点铺、年货铺和香烛铺是开业的,他便去转了一圈。
糕点铺和烛火铺逛完了,他便去了名下的年货铺,这铺子最是热闹,简直像把整个年景都搬了进来。
门口搭着个木架,挂满了红彤彤的灯笼,有圆的、方的、还有做成生肖模样的,灯穗子各色都输有的,风一吹便晃悠悠地打旋。
铺子里头的墙上挂着烫金的福字、春联,还有绣着年年有余的挂毯,柜台上摆着各色干果,核桃、栗子、红枣堆得像小山,都用红纸包着,看起来就透着一股喜庆,还有香烛、纸钱、鞭炮,分门别类地码在竹筐里,等着人去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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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李娘子是个爽利人,她今日穿着件桃红色的夹袄,头上簪着朵绒花,手脚麻利地招呼客人。见有客人进来,她便笑着迎上去:
“您来啦!要备些什么?春联刚到了新样式,您瞧瞧这字,多遒劲!”
说着便展开一副春联,红纸黑字,墨香扑鼻。谁若是买得多,她还会送一小把香茅,乐呵呵的招呼人:
“这个在夜里点上,驱邪又安神。”
铺子里总围着些当家的男人挑挑拣拣地选鞭炮,讨论着哪家的炮仗响;妇人则聚在干果区,你抓一把我尝一颗,说着家常,还有丫鬟小厮们叽叽喳喳地选灯笼,要挑最亮的挂在院里。
李娘子的小儿子才八岁,穿着虎头鞋,在铺子里跑来跑去帮着递东西,偶尔还会偷偷抓颗红枣塞进嘴里,被李娘子拍了手,便吐吐舌头跑开,惹得众人都笑起来,满铺子的欢声笑语比外头的鞭炮声还要热闹。
贺景春在巷口又望了眼张记糕点铺里忙碌的身影,掌柜的正忙着给客人称定胜糕,竹夹子起落间满是酥香,他心里轻轻叹口气,便慢腾腾转身往王府去。
等进了琵琶巷,他便悄悄绕道去了里头的小角门,便见丰收候在那里,他穿着件青布棉袍,双手拢在袖里,眉头皱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脚下的雪被他踩得乱糟糟的,显是等了许久。
贺景春见他这般神色心里咯噔一下,便询问了起来,丰收不着痕迹的打量了四周,低声道:
“三爷,您您快去看看吧!王爷他他把齐院判先前给您送的那幅春联给换了,旧的那幅还给撕了,碎纸片子扔了一地。”
“什么?!”
贺景春又惊又怒,声音都变了调,指尖瞬间冰凉。
那春联是师父亲手写的,字里行间都是牵挂,他日日看着,心里便多一分安稳,如今竟被朱成康这般糟践!
他也顾不上多问,拉着丰收便往唤兔居跑,棉袍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脚下的步子又急又乱,雪沫子溅到裤脚也浑然不觉。
等气喘吁吁赶到唤兔居时,天色已暗透,廊下的羊角灯笼已被点亮,昏黄的光透过灯罩洒下来,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晕。
可屋内却仍是一片昏暗,连窗纸都透着沉沉的黑,门口只候着几个小太监,垂着头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喘,见贺景春跑来,忙齐齐躬身行礼:
“王妃。”
往日里贺景春总会温和点头,今日却连眼角都没扫他们一下,径直冲到廊下看对联。
原本挂着齐国安给他对联的地方,已换了一副新联,红底黑字透着凌厉,而地上散落着许多红联的碎纸屑像被揉碎的胭脂,在灯笼光下泛着刺目的红,有的纸屑还沾着残墨,正是师父那熟悉的笔迹。
贺景春身子一晃,几乎站不稳,他猛地转过身,眼底满是怒火,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几乎是厉声质问了出来:
“朱成康在哪?!”
几个小太监被他这从未有过的态度吓了一跳,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颤颤巍巍地指了指正屋的方向,声音细若蚊蚋:
“王王爷在正屋里呢”
贺景春也不再看他们,一把推开正屋的门,门轴“吱呀”一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屋内的昏暗瞬间涌了出来,还带着淡淡的墨香,那墨香里却藏着让他心头寒的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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