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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不管应青炀在他面前说那个姓裴的如何如何,江枕玉都确信自己能当作耳边风来看待。
“所以你不能和他们一样!”应青炀语气严肃道。
“我知道你对太上皇并无恶意,往常也从未恶语相向,只是客观评判。”
“你不能和叔伯们学坏!快把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都忘掉!”
应青炀简直想伸手去晃一晃对方的脑袋,把之前那些被风叔雷叔灌输进去的思想全部晃出去。
江枕玉:“?”他一句“我理解”都还没说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江枕玉原本以为在村里长辈们这么多年的熏陶下,应青炀也该或多或少对姓裴的有些不待见才对,却没想到听到这样一番话。
但结合应青炀此前的多次反应和谈到太上皇时的言行举止,又觉得果然如此,没什么稀奇的。
可是……
“为什么?”江枕玉的脸上有了些许真切的疑惑。
应青炀忍无可忍,振聋发聩地吼出一句:“太上皇开疆拓土,整肃朝纲,实乃千古明君!”
江枕玉呼吸一滞,甚至想摸摸耳朵,看看刚刚听到的是不是幻觉。
他登基以来听过太多褒贬之语,恭维的话更是听到耳朵快要起茧子,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心跳跟着一起加速,脖颈甚至窜上来一股热意。
十几年没感受过的羞臊感被应青炀一句话撞了上来,宽大的袖口下面,他的手指微微蜷缩。
而当事人是吼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嘴里冒出一连串的“完了完了完了”,仿佛自己说了什么禁忌,下一秒就要被黑白无常盯上压到阎王殿受审去了。
他像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二五仔,做贼心虚地四处看看,又压低了声音问:“刚刚我声音应该不大吧?”
好像在搞什么卧底的戏码。
要不是江枕玉知道自己的爪牙还没有延伸到这么远的地方,他真的会以为应青炀是边疆军不知道何时发展出来的下线。
江枕玉回忆了一下应青炀的音量,“……不大。”
半晌,江枕玉没忍住,他问:“你对那位的评价,是不是有失偏颇?”
应青炀喉咙里咕噜了几声呜咽,他支支吾吾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反正……我就是觉得太上皇是个好人。”
江枕玉从不会昧着良心给自己说好话,所以他道:“我方才应声,是因为陈叔说的确有其事,单看这些事迹,他的确不能称之为好人。”
应青炀显然不这么认为,“坑杀贼寇是因为琼州城被敌军合围,为了以少胜多保下一城百姓不得已而为之。”
“边疆军纪律严明,军令如山,一是强兵之计,二是保护百姓不受侵扰,三是收拢人心。”
应青炀说的这些曾经的琼州人人皆知,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世人对太上皇的评判逐渐变了味道。
应青炀不明白江枕玉为何不依不饶,从前总能理智分析对错的人,如今非要说几句太上皇的错处来,“江兄你明明都懂的!”
江枕玉终于沉默了。
他当然懂,没有人比他再清楚不过当年的每一道军令为何颁布。
江枕玉攥了攥拳,长叹一声,“你只听过传闻,少时又受他影响生活拮据,缘何这般盲目信任?”
应青炀嘴唇嗫嚅,不知道该如何做声。
他有时甚至都不理解,命运为何总是这般会开玩笑,两个在某些方面高度的相似的人,却偏偏生来便立场对立,你死我活。
受此限制,应青炀从记事起,无数人在他面前否定太上皇的所作所为,就好像连着他自己的一部分也在时刻遭人唾弃。
应青炀并不喜欢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名字,以及由此延伸而来的一切。
可他因此所得到的关爱并非作伪,在他十九年的人生中占据了绝大多数篇幅。
应青炀没有勇气,也时常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他从不觉得自己身为前朝遗孤,就一定要走上一条所谓的复辟之路。
大梁已经立国十年,即便他为此筹谋多年再度掀起战火,无论鹿死谁手,终究是百姓在无端遭受战火。
谁登临帝位,谁手掌大权,真的那么重要吗?
应青炀经历过和平的时代,又侥幸死而复生,“活着”在他这里永远是最重要的。
然而他这般满心苦闷,却没有办法一一对江枕玉言明,便只能说一半藏一半,言语间俨然是个太上皇饿忠实拥趸。
他小声嘀咕:“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上辈子救过我的命?要不我怎么总会有这种想法?”
两人都知道这是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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