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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地坐在这片碎裂的石碉上,仿佛某种无形的力量将他钉在原地。
他的同伴们离他只有几步之遥,可他们的声音却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凝胶,模糊而遥远。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只手——那只从黏稠血浆的裂隙中伸出的、苍白而修长的手——死死攫住。
刚刚这只手被他踢开后似乎就不动了,一直都不动了。
可当他现在凝视时,他才现那并非普通的手指——在掌心之间,镶嵌着一颗巨大的、半睁的眼球。
它起初像是某种诡异的花纹,可当他试图移开视线时,那只眼睛猛地全部睁开,漆黑的瞳孔齐齐转向他,虹膜上闪烁着不属于人世的微光。
心脏开始狂跳,血液在耳膜里轰鸣,可他的身体却无法动弹。
其他人呢?他们注意到没?
白谛大脑疯狂运转。
在昏暗的光影中,那只手缓缓向外伸展,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
黏稠的黑红色血丝从断腕处渗出,如同被唤醒的邪恶生命,它们在空气中扭曲、缠绕,渐渐编织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这轮廓在空气中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破散,却又顽强地凝聚在一起。
血肉在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触手在皮下挣扎,骨骼也在扭曲重组,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皮下啃噬、重塑,让人不寒而栗。
每一次骨骼的挪动,都似乎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仿佛在宣告着某种禁忌的重生。
白谛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他的眼睛瞪得浑圆,眼眸中满是震惊与不知名的情绪。
那只手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在成型的躯体。
肌肉纤维如蛇般绞缠,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流动、凝结,仿佛被某种无形的火焰灼烧过,又在瞬间冷却。
它的胸腔裂开又合拢,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黏腻的咕噜声,那声音让人联想到某种腐烂的内脏在搅拌机中被搅动的场景,令人作呕。
头颅尚未完全成形,五官在血肉中浮动,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而每一次清晰时,那张脸都离白谛记忆中的某个人更近一步。
它的眼睛似乎在逐渐睁开,虽然还带着血丝,但那眼神已经开始闪烁出一丝诡异的光芒。
嘴唇微微蠕动,仿佛在无声地呼唤着什么,又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它似乎正在变成他认识的人,一个他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记忆深处的人。
白谛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要冲破胸腔。
喉咙紧,似乎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攫住了他的理智。
他想要离开,可他的身体却像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存在凝视着,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
可除了不知名的恐惧外,心底还升起一股隐秘的期待。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具躯体越来越完整,越来越熟悉,每一个细节都在逐渐清晰,仿佛是从记忆深处被唤醒的画面。
那团黏连在血海中的身影缓缓蠕动,浓稠的血液顺着它扭曲的肢体滑落,滴答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它的躯体覆盖着漆黑的鳞甲,每一片都泛着湿冷的光泽,像是某种深海生物的硬壳。
忽然,它的背部裂开,苍白的骨刺从血肉中缓慢钻出,如同被时间拉长的死亡,一寸寸延伸,尖锐的顶端滴落着暗红色的液体。
可它——或者说,他——却只是安静地注视着白谛,眼睛一眨不眨。
那张脸,分明是楼寻的脸。
白谛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几乎停滞。
那是他大哥的轮廓,他熟悉的眉骨,他曾经无数次在晨练中瞥见的侧颜。
可此刻,那张脸上却覆着一层非人的冰冷,瞳孔分裂成细密的竖线,像是蛇,又像是某种更为原始的掠食者。
那双眼睛死死锁住他,目光里翻涌着近乎贪婪的占有欲,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却又带着某种扭曲的、近乎温柔的执念。
白谛的指尖微微颤。
他应该认得这个人——可眼前的存在,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兄长。
那具躯体里蛰伏着某种陌生的、暴戾的东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野兽般的低喘,每一次目光的转动都像是捕猎前的审视。
楼寻从不会这样看他,从不会用这种……近乎病态的眼神,仿佛他是唯一的猎物,唯一的救赎,唯一的……
骨刺仍在生长,缓慢而坚定地刺破空气,出细微的撕裂声。
白谛后退了半步。
那怪物的眼睛骤然收缩,分裂的瞳孔微微颤动,像是被刺痛了一般。
它的喉咙里滚出一声低沉的、近乎委屈的呜咽,随即又压抑成某种危险的嘶鸣。
它想要靠近,却又在克制,仿佛理智与兽性在它的躯壳里疯狂撕扯。
白谛的胸口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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