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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轩顿时心痛难当,半天只说出一句:“皇上……节哀……”他极为痛惜地抚上瑞臻撑在地上手,这双平日画画抚琴的手如今都是被地上的碎瓷划出的细碎伤口,红红的一道又一道。容轩一点一点将伤口上的渣子清理干净,然后伸手将瑞臻扶起。
瑞臻想忽然反应过来,紧紧攥住容轩的袖子,又说了一句遍:“母后去了。”
容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所有的言语都不能表达他此时心中的感受,很多复杂的心思混在一起,连他自己也弄不清了。他扶在瑞臻胳膊上的双手慢慢用力,代替他说不出口的话。
瑞臻哽咽一声,往前一把抱住容轩,头低埋在他肩头。容轩不敢动,直到感觉到怀中身体微微的颤动,才犹豫着,慢慢将手放在瑞臻背上。
“没事的……没事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瑞臻,只是笨拙地,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三个字,不断轻轻拍着瑞臻的背。
终于怀中的人慢慢安静下来,等他从容轩怀中起来的时候,神色已经平静了大半。容轩特意看了看他的脸上,并不见泪水的痕迹,不由在心中叹息——他也太过要强了,明明是这么悲痛的事,为什么却不肯让自己哭一次呢……
瑞臻深深吸了几次气,开口道:“你都知道了吧。”
“是。”容轩低头回答,“是否要把那使臣叫来,详细问问。”
瑞臻摇摇头:“不忙……母后的信呢?”
容轩掏出福禄给他的信递上去。瑞臻接过,拿在手里默默看了半天才动手撕破,从里面掏出一张纸。容轩站在他身侧,之间那纸上只写着一句话:
瑞臻我儿,日后凡事能退则退,好生活着。
容轩心想,太后这是在劝瑞臻收手了。
想太后一生手段强硬,先皇驾崩之后宁肯倾尽全国之力与邺国周旋,也不肯称降。谁也想不到她临终却写出这样一封信,难道是她看出些什么……
瑞臻看完,将信紧紧捏在手中,片刻后又反应过来,小心地展开,仔细折好装回去,放到怀中对容轩说:“叫那使臣过来吧。”
那位使臣,据说是太后从陈国带去的,是她在邺宫中最信任的人。瑞臻和使臣单独在含清殿密谈一个多时辰,两人出来时面色皆十分平静,谁也不知道他们在紧闭的殿门内谈了些什么。
第二日,那位使臣就自尽了。
瑞臻知道这个消息时,面带几分哀色,沉默片刻对福禄说:“尽量厚葬他吧。”
容轩在旁看着,却越发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
这位使臣既然是太后的近臣,按理说不会不受到邺国的监视。而他一路如此顺利地进了陈宫,据说是拿了邺王亲手签发的令牌。邺王为何选这样一个人作为使臣,他不怕太后传些隐秘的消息么,还是说无论传什么消息他都根本不担心——使臣自尽,显然是因为他说了些什么,不想叫第三个人知道。
容轩左右思量,想不通邺王为何这样做,难道只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么?容轩直觉地否定了这个答案,作为一个横扫天下久经沙场的王,他长盛不衰的背后绝不仅仅是自信,更应该有谨慎缜密的手段。容轩相信他做每一件事的背后都有其目的,因此容轩更加看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将这些话和瑞臻说,瑞臻只道静观其变;而冯启云和往常一样满不在乎,沉迷于美酒之中,还嘲笑他想太多;而沈凤臣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笑不说话。到最后,容轩觉得似乎只有自己在担心这件事了,他转念一想,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也确实不是担心能解决的问题,索性也学冯启云的样子,将此事抛至脑后。
乾元六年夏,陈国太后晏驾。
根据太后的遗愿,她的遗体将被运回陈国,葬在皇陵之中。陈国上下悲痛了几日,便恢复了日常的生活。陈宫之内众人在福禄的带领下,着手准备太后大葬之事。
与此同时,一条谣言开始在陈宫之内流传,一时人人自危。
风雨欲来(改错字)
十七风雨欲来
虽然从未宣之于口,但人人都知道,陈国皇宫能在此存一席之地,靠的就是太后,或者说陈妃。
如今陈妃一去,人人都担心自己前途未卜。
邺王是什么人?那是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杀神,那是横扫四国的霸主。当年破国之日,不肯降邺的臣子们哪个不是身首异处,还要连累妻儿族人。指望这样的人大发慈悲,白白养着陈宫内众人,可能吗?
更何况这宫内住的不是别人,而是陈国的皇帝。俗话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以前是看在陈妃的面子上,如今陈妃一走,邺王又有什么理由在千里之外给自己养个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小兽呢?
即使嘴上不说,但所有人都在心里相信,陈王怕是大限将至。而因为陈王而存在的他们,恐怕也落不下什么好下场。
“可笑,称霸天下的邺王,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留亡国的皇帝一命,又因为这个女人突然杀了他?又不是戏文。”奉贤阁内,冯启云一摇折扇,边摇头边说,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他身边的沈凤臣却不这么想:“可是当年一夜之约,那是天下无人不知的事。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一定与太后分不开。如今太后一去,难保事情没有变化。”
冯启云一笑没有作声,沈凤臣大为不满,侧过身将半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你说……太后留话将自己的尸首运回来,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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