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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河路,精舍会所。
何权很少来这种私人会所,来这里的人都是有钱人。会所注重保护顾客的隐私,适合会见重要但是初次见面的客人。穿过灯光暗沉的走廊,领位为何权敲开一扇实木软包门。门从里面拉开,齐铠看到何权,做了个“请”的手势。
“拿杯牛奶来。”齐铠吩咐领位。
领位恭敬地点头,尔后帮他们关上门。何权走到沙发上坐下,目光沉稳地看向齐铠。来之前他就做好打算了,无论齐铠给他看什么、说什么,他都要冷静对待。即便齐家信欺骗了他,那也是他们祖孙俩之间的事。他绝不能一点就炸,以免齐铠把他当做一枚任由操控的棋子。
“才听说你结婚,没想到这么快孩子都有了。”齐铠语调轻松地拉起家常,同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何权,“几月的预产期?到时叔公好给侄孙备份礼物。”
“不必费心了,齐先生,我是来取资料的。”何权冷漠地回应道,“麻烦你,请把你说的资料都给我。”
那声“齐先生”让齐铠眉头微皱,片刻后又换上一副假情假意的笑脸:“看我,岁数大了,记性不好,资料放办公室没带。”
闻言,何权起身要走。
齐铠见状伸手拦住他,笑容逐渐敛起:“何权,别这么没礼貌,我好歹是你长辈,给个面子喝杯东西再走?”
何权抬起下巴:“除了我爸,我在齐家没有长辈。”
齐铠表情微妙地审视着他。
“虽然你长得不像齐铮,但你说话的语气和他一模一样。”
外面响起敲门声,服务员来送牛奶。等服务员把牛奶放到茶几上离开,齐铠指了指沙发:“我现在就让秘书把资料送过来,你再坐会,喝杯热牛奶,对你和孩子都有好处。”
何权坐回到沙发上,但并没有端起牛奶杯。见他对自己设防,齐铠语调轻松地说:“喝吧,公共场所,我还能下毒害你不成?”
“我乳糖不耐,喝了拉肚子。”何权随便找了个借口。
齐铠按下墙上的服务呼叫通知服务员送杯温开水来,然后拨了个电话出去:“小周,把我办公桌电脑旁边那个资料袋送精舍来……对,现在。”
挂断电话,他对何权说:“最多半个小时,我的秘书还是很能干的。”
何权也拿出手机,放到茶几上:“急诊随时会有电话打进来找我,我保证,今天走出这个门,以后再也不会赴你的约。”
“我懂,现在的年轻人都个性十足。”齐铠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以一种放松的姿态向后靠去,“何权,我不是你的敌人,你没必要对我摆出这样一副态度。我二十四岁就进华医堂了,兢兢业业干了三十多年。是,我没有欧阳那种国际化的眼界和金融头脑,管理上也不如他犀利,可大伯真的了解他的为人么?他知道欧阳都干过什么下三滥的事么?何权,你虽然不姓齐,可你毕竟是齐家的血脉,真就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偌大的家业,被个外人轻而易举地取走?”
何权现在明白了,齐铠是想拉拢他对付欧阳,削掉齐家信的一只臂膀。把齐铮的事告诉他,无非是想加重他和齐家信之间的裂痕并以此博得他的信任。倘若他对华医堂的财富有一丝一毫的欲念,齐铠的算盘算是拨对了,可惜啊,他巴不得离他们这群姓齐的远远的才好。
用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堂叔,何权说:“齐先生,我是个医生,每天要面对的压力已经很重了,再搅和进这种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事儿,我连气都没法喘。”
察觉到何权的拒意,齐铠眼角的皱纹微微堆起。
温开水送进来,何权还是没动。齐铠自己端起那杯牛奶,像是喝给他看一样。
“我跟郑志杰的关系还不错,偶尔会约着一起打打高尔夫球。”齐铠看似随意地提起,“他也不怎么欣赏欧阳,认为华医堂要是交给欧阳那种功利之人,肯定会被弄得乱七八糟。”
“郑志杰就是那种唯我独尊的人,很少把谁放在眼里。”
何权的意思很明白——别以为郑志杰就欣赏你了。
齐铠微微皱眉:“在背后说大伯哥坏话,不够体面吧?”
“事实上当着他的面,我说的比这个难听。”何权实话实说,“到现在他还欠我辆法拉利没兑现,下次碰见他的时候,麻烦您替我催一催。”
齐铠被牛奶呛了一口,偏头捂着嘴使劲咳了几声。好歹郑志杰也是上市公司的总裁,可到了何权嘴里,却像是在说隔壁家不争气的浪荡子一样。妈的,齐铠心说,真就如传闻中的那样,这野种还挺傲气。
“哦对了,齐先生,我去抗震救灾时也碰见欧阳了,以前我对他那人也没什么好印象,但在那里,我看到了他对生命的热爱。”何权端起水杯,稍稍抿了一口,“所以说,看人不能光看一面,我相信您说的,欧阳确实是个功利的人,但我不认为他是个坏人。以我对外公的了解,他看人的眼光不会错。”
“你确定?”齐铠的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大伯也没看错何劲飞?”
杯子里的温开水晃了起来,何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时有人敲门进来,一位身穿黑色西装、年龄看上去跟何权差不多的男人将一个资料袋交给齐铠。他看了何权一眼,转身离开。
“其实你说对了,大伯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准。”齐铠慢悠悠地拆着资料袋上的封绳,“何权,有些事我本来不想说,都过去那么久了,人也不在了,何必呢……可既然你提起来了,我想你也有权知道。”
他从资料袋里抽出一摞文件,翻了翻,将其中一张泛黄的纸放到茶几上。
“我比齐铮小一岁,他是我堂哥,我一直很尊重他,但在何劲飞这件事上,他真的是伤透了大伯的心。”齐铠往何权的眼前又推了推那张纸,“我替大伯办过很多事,都是花钱的事,而且全留了凭证,以免有人追问起资金下落,我拿不出证据再被人说是中饱私囊。”
何权垂眼看向那张泛黄的银行流水单,转账金额一百万,交易备注那栏的“何劲飞”三个字,烫得他眼眶发热。
“大伯给了你父亲一百万,三十多年前的一百万啊,搁现在恐怕得上亿了。”齐铠惋惜地摇摇头,“可何劲飞真够不地道的,拿了钱却还带着齐铮私奔,大伯被气得半死才报警抓他。要不是他把这一百万原封不动地吐出来,恐怕现在还在大牢里蹲着呢。”
似是感觉到了何权情绪的波动,小白显得有些躁动不安。
“可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嗯?”齐铠挑眉。
一手扣住腹部,何权一手团掉那张银行流水单。双亲都不在了,过去的事已经无从查证。但他从小耳濡目染两人对彼此的爱,那不是假的。所以他相信,何劲飞接受这一百万肯定是有足够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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